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九张机之异纹篇》 前言 清晨的阳光洒下，透过树叶，落在地上，留下一片一片斑驳的金色。那淡淡的金色让人的心很安静，就像没有风时的湖水，平静的没有一点波纹。空气中透着一丝寒冷。 突然间飘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云层，狂风呼啸，吹乱了池水。紧接着大雨密密的落下，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屋檐上，打落在树叶上，打落在小路上，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狂风吹斜了雨。 云层中一道白光闪过，伴着一声轰鸣。整个空间变得压抑起来，沉闷无比让人心烦意乱。 不同的环境会有不同的心境。 …… 见过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刻，看过人世间最肮脏的角落。 大千世界，我们都很平凡。都逃不过生老病死，都尝过苦辣酸甜。 站在夜晚街道橙色的灯光下，有时候会一个人想，这个时候应该有的人已经回到了家里吃着晚饭，享受着妻儿子女带来的温馨。 也有人跟我一样，站在这个灯光下，孤独的看向远方。 也会想，会不会有跟我们不一样的人。 他们并不平凡。 他们的故事与我们的都不一样。 ……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我想写一写， 写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世界的某一角。 说不定三千世界中还真有这样一个故事…… 第一章 元延三十一年 大凡礼钟在子时敲响，浑厚的钟声悠悠扬扬传遍了整个京都。原本就热闹的京都，更加热闹了三分。 新的一年开始了。 然而此时此刻，远在江南的顾家本家上空却是一片阴云。祠堂内，一阵寒风拂过，烛光摇曳，忽暗忽明。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祠堂香案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解决了。”顾老爷子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男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父亲放心，那个丫头已经死了。”男子朝着顾老爷子一拜，眸中尽是狠绝。 顾老爷子没有说话，转身朝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背对着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件事儿要瞒着老二家。不然老二一家承受不住。” 男子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待男子退下，祠堂阴暗的角落里出现一个人影，看不清样貌。 “顾老爷子节哀。” 顾老爷子朝那人恭敬一拜“此事多有麻烦。阿九就拜托国师了。” “无妨。” …… 元延三十八年 北齐国师星陨 同年，齐景帝驾崩，部分势力趁机作乱…… 江南地界与许州之间荒无人烟的平原上，有一条四通八达的官道，虽然已经被官府和两地百姓遗弃，荒废了许久。 但，对有些人来说它的价值从不曾消失过。有些老人仍然记得这条道路的存在。 官道两边的平原分别被四辆马车圈围着，大量的马匹拴在附近粗壮的树木上。每两辆马车之间会有一个火堆，每个火堆都围坐着三十多个幼童，位置规划清晰。 五人一个小队，四队人轮流巡逻，两队人巡逻一个时辰，巡逻的都是凶神恶煞的糙汉子。还有看马，喂马的，做饭的以及维持秩序看着幼童的，训练有素……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弄死你！” “啪——” 幼童撕心裂肺的哭泣，沾满鲜血的鞭子……一幕幕落在其它孩子的眼里，胆子小的都哭了起来，稍微胆子大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一张小脸神色苍白，更有满身鞭痕的目光呆滞和心有不甘想要逃出去的。 一个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娃目光冰冷的看了会儿那血淋淋的一幕，又移开眼打量起四周，许久才收回目光，耷拉着脑袋，抿唇不语。 原本寂静的地方多了一些血腥和嘈杂，可惜…… 天色渐渐暗下来，做饭的人开始发粥和干粮。 半夜，抱着膝盖快要睡着的小女娃缓缓抬起眼皮，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偷偷从腋下看去，能够看到坐在路边守卫的人精神了几分，站了起来。 很快两匹马停在了路边，看不到太远的距离，小女娃不清楚来人是什么样子。她自幼耳目聪慧隐隐约约听得似是在叫什么人过去，好一会儿小女娃才又听见马蹄声，只不过马蹄声越来越远，然后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面前的火堆熊熊燃烧着，时不时发出高温下树皮裂开的声音。真正安不安静，谁又知道呢？ “起来了，起来了啊！动作快点！吃完干粮，还要赶路呢！” “麻利点，不然老子一鞭子抽到他身上。” “啪！” 这一声响惊醒了不少幼童。 “快点儿！磨蹭什么呢！磨磨唧唧的……” 小女娃醒的有点晚，喝完粥之后，她把剩下没有吃完的干粮偷偷藏在了衣襟里。 幼童们很快被驱赶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小女娃无意间一瞥，从她这个角度去看，正好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了几具幼小的身躯。似是被随意丢弃在山野，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染了大片的血渍身下是干涸的血迹。 昨天被打死的……多了……马车加快了速度，变得颠簸。 显然看到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几个眼尖四处张望的也看到了，马车里的气氛开始诡秘。小女娃迅速埋下头，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但她还是有些想吐。 有人先她一步吐了出来，还有吓得哭出来的。马车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引得不少的幼童叽叽喳喳。 小女娃胸口闷闷地，但她不能说话，她尽力的捂住口鼻。 绝对不能吐出来！ 一个壮汉掀开了车帘进来，马车里的声音低了几分。这壮汉满脸的络腮胡，眼神中带着几分凶恶，他扬起鞭子抽向正在哭闹的幼童身上。 “啪！啪！啪！啪！” “再给老子闹腾一个试试！！” 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幼童挨了鞭子，车里再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有安静，几道哭声嘹亮了起来。 “啪！！啪！！啪！！” “谁再哭，老子就先把谁打死在这儿！！” 哭声终于小了下去，但还是有小小的呜咽声。壮汉的目光落在了一滩黄白之物上，满脸嫌弃。 “哪个小崽子吐的！？真t晦气！！” 马车里其它幼童的目光似有所指。 “啪！啪！啪！啪——” “哇呜——” 吐的是个小女孩，连着挨了好几鞭子。打的她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她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一鞭子就重重的打在了她的小手上，细嫩手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小女孩满是鲜血的小手剧烈颤抖着，终是捂住了嘴，呜咽声小了许多。 “真他娘的麻烦！”壮汉将鞭子收好，俯身走了出去。 “武二你跟小娃娃置什么气，等这趟完了后，我请你去喝酒。”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 车帘外传出了两个壮汉，大大咧咧的声音。 马车里的黄白之物被小女孩颤抖着用了一张破手绢盖了起来。马车里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制止，因为幼童们都知道，如果这黄白之物不被收拾起来的话，那么小女孩今天晚上还会挨打。 此时正值春末，昼渐长夜渐短。这些装满了幼童的马车，向着江南一带的方向驶去，在长长的官道上化作了一个个黑点。 幼童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但暗中随行的黑衣人却知道，等待众幼童的将会是——地狱。 …… 元盛七年 九幽阁在武林中原崛起，在众多杀手组织中名列前茅、榜上有名。 九幽阁不仅仅拥有正常杀手组织的狠辣、果断、极高的办事效率、强大的背景、雄厚的实力，更拥有多到令人咂舌的杀手。 与其说九幽阁是杀手组织，倒不如说它是一支兵，一支数量多的惊人却没有灵魂的兵。 众多明亮的烛光将整个九幽阁大殿照亮。坐在大厅上位的人，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一袭黑衣的边缘，绣着一行难以言语的银色图案。 “阁主今年影弓堂最厉害的新人莫过于此人了。”一名华服老者将手中的小册子，恭敬的递到坐在上位的人面前。 “嗯。今年可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人才。” “回阁主，老朽惭愧，今年影弓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才，不过老朽听说，琴箫堂倒是有一位。”老者将身子压低了几分。 “哦？本尊倒是没有听魈提起过。” 第二章 老者沉默不再说话，那位的心思他猜不透。萧渊挥手示意老者退下，待老者退下后，一抹黑影从外面一闪而入。 “阁主。”黑影停在萧渊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他朝着萧渊深深一拜。 萧渊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本尊听闻今年，琴箫堂出了个好苗子。” 蒙面男子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突然间充满奇异之芒，将手中的一小册子呈到萧渊面前。 “属下正要向阁主禀报此事，此女善弹琴箫堂的一则《潇湘水云》之曲，在此曲上颇有心得，意境小有所成，以古琴弹出有奇异之音，惑人心神，使人沉迷其中从而……从而取人性命。” “哦。”许寒渊心中对蒙面男子所说之人到起了几分兴趣，随即想到了什么，眼中似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魈，将此人安插于云歌酒楼中。” “是。” 元盛十一年 凌厉的风呼啸着刮过，被自己强大好几倍的力量**裸的轰击，黑衣女子嘭的一声砸落在地，竟把以往坚硬如铁铺满青石的地面硬生生砸出了几道细微的龟裂痕迹。 “噗——”黑衣女子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上的衣服也被那轰击震的深一块浅一块撕裂的口子，有些地方还掉了线，破烂不已。 “哼！”轰击的黑衣人眼神冰冷，徐徐落地，立即有黑衣人恭敬上前递给那黑衣人一块干净的帕子。 “师傅，师姐她……” “不用理她，这，是最后一次。”那黑衣人接过帕子仔细的擦起了手指。眼中残留着满足，待擦完后，见黑衣女子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径直离开。 只留下递帕子的黑衣人留在原地。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可不是什么想死就能死的地方……”冰冷诡异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荡，死死的压在黑衣女子脆弱的神经上。 黑衣女子睫毛轻颤， “……在这里，哼哼，你会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缓缓睁开眼睛。 完全动不了！身体的冰冷让她全身发颤。 “师姐！”黑衣人上前，看着她。 瞳孔悠悠地划落到左边，盯着说话的黑衣人，目光冰冷且带着细小的呆滞。 黑衣人紧握着拳头，他看着黑衣女子倒在地上的身体，语气发颤“师姐，最后一次了！你……你……” 呆滞渐渐消失，黑衣女子冰冷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黑衣人，他的眼神让她的眼神更加冰冷。 黑衣人也盯着黑衣女子，只不过，那目光炯炯有神，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被看轻了吗？食物？或者玩偶…… 黑衣女子的瞳孔渐渐放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你该下手的东西。” 寒光一闪，落在了黑衣人的眼睛上，他的目光闪烁，来人腰间的的东西让他冷静了几分“见过大人。” 来人没有说话，只略微撇了黑衣人一眼，拎起黑衣女子，足尖一点，飞往另一处。 黑衣人看着那方向，冷笑，不出意外，师姐会是他的。 黑衣女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缓缓地握住了腰间的软剑。被她隐藏在口中的疗伤药，狠狠的咽进了肚子。 最后一次！ 这四个字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心中，又要去老地方了吗？ 她还不想死…… “咕噜——咕噜——”鲜红的头颅自黑衣女子的脚边滚过，她喘着粗气，又一个人朝她袭来。 两个人开始了厮杀，四周亦是厮杀的身影，满地的身体、或者头颅、或者其它部位…… 伴着利器划过皮肉、骨头的声音，一点点黑色在皮肤展开，身体的温度回升，黑衣女子的目光开始真正的冰冷。 血牢的温度极快的低了下来，人躺着的越来越多。 黑衣女子的目光冰冷的清晰，冷漠也无法言喻的清晰可见，她的记忆更是清晰的让她能感觉自己心脏的跳动，那里热血沸腾…… “顾九！” 黑衣女子瞳孔一放！ “顾九！！” “杀了她，你们就可以离开血牢。”冰冷的语言让对面的人心颤了颤。 牢门渐渐打开。 黑衣女子甩了甩软剑，喃喃自语“顾九……” 旋即，眼眸一亮。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 …… 抚了抚身上的腰牌，此刻有风吹来，掀起了丝丝缕缕的长发，吹散了其身上的闷热，食指勾起腰牌，向着不远处一抛。 黑衣女子手中一甩，软剑朝令牌追去。 “叮！” 软剑刺入令牌插入地中，鲜血顺着软剑锋利的边缘流落在令牌上。 黑衣女子有些微怔，看着令牌上的鲜血，好一会儿才放松一笑。转头盯着面前的死尸，笑容渐渐放大，若仔细看，会发现黑衣女子的瞳孔有些泛红。 而地上的死尸，赫然就是那个递帕子的黑衣人！ 披上早已准备好的黑色斗篷，黑衣女子跃身离开，她的目的地，是江城顾家，她全都想起来了！ 顾蓝荣…… 元延三十年 大凡礼钟在年夜敲响，余音回旋。 江城顾府本家此时却是一片云，阴暗的烛光夹杂着神色各异的目光，齐齐的落在祠堂中间小床里的女婴上。 这些目光中，有惋惜、有很觉、有无奈、有复杂、更有茫然……良久，一个声音打破沉默。 “青恒，你认为该当如何？” 坐在最下位的男子缓缓起身，朝上位的老人一拜，收回目光再次落在女婴上，声音嘶哑“回祖父，孙儿不知……” 上位的白发老人，示意顾青恒坐下，他的目光环视四周，又道“蓝未。” 坐在顾清恒旁边的中年男子起身亦是一拜道“父亲，儿子……”顿了许久，咬牙道，“儿子认为，当舍！” 余下的目光在顾蓝未身上扫了一眼，有了然、有惋惜、有茫然…… 老人目光平静的在余下的人中扫了一圈，沉声道“既然为而定舍，那就舍吧！孩子的去舍老夫亲自安排，未儿、青恒，你二人先退下。” “是。” “蓝荣、蓝雅，你二人认为这女应如何处置？”老人的目光不复平静，深沉的眼眸似是要将二人吸入眼底。 “父亲，此女当诛，万不可留。”顾南荣率先出声，顾蓝雅倪了顾蓝荣一眼，眼底似有不屑。 “那——荣儿的意思是？” “此女身负异纹，八字不祥，我顾家八代从文，万不可让她毁了顾家！且国师曾言，此类人为天敌异类，应当施以八极，世代为顾家……” “够了！”顾南雅出言打断，饶是他这温润如玉的人，也被顾蓝荣的狠厉惹怒了。 “三哥！她是你的亲侄女，八极之刑？用在她身上还有活口吗？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顾蓝荣冷笑一声“四弟你同为顾氏一族之人，怎么不为族里考虑考虑，若她日后如许家那位一般，你让族里两千多人何去何从？你让四弟媳何去何从！？” 事关于氏，顾蓝雅沉默下来，不说话，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老人抬眼看向顾蓝荣“八极确实不可。” 顾蓝荣也不恼，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小瓷瓶，厉声道“八极不行，鹤药、月末、蚀骨总有一样行吧！”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第三章 另一边顾青恒和顾蓝未刚一回到自己院子里的书房，顾青恒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微红道“爹！一定要救救妹妹。” 顾蓝未也是眼眶微红，“我何尝不想救你妹妹，可，有蓝荣在，你妹妹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 晶莹的眼泪从顾青恒的脸庞划落，他低吼着“难道就因为三叔我们就要让妹妹去送死吗？祖父那里……” 顾蓝未叹了口气，“傻孩子，就算你三叔也为我们求情，你妹妹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因为你祖父绝不会让一个能危及本家嫡脉地位的人存在。”他才是最想让你妹妹死的人。 最后一句话顾蓝未没有说出口，也让他的心颤了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阴暗的烛光跳跃了一下，映衬着顾蓝雅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顾蓝雅深吸了一口气，他三哥是真的想让这个侄女儿死！ 他竟然连这等毒物都准备了，就真的那么不想让这个孩子活吗？虽然他也不想让这个侄女活…… 但至少要让这个侄女死的体面一些吧？ 顾老爷子没有说话，竟然微微颔首，许了顾蓝荣说的法子。顾蓝荣扫了顾蓝雅一眼，眼神意味不明，他快步走到小木床前，随手塞了几粒药丸到女婴的嘴里。 顾蓝雅一看顾蓝荣那一把的药丸，又气又急，一时间竟觉得晕厥，都有些站不稳了。 顾蓝雅急，顾蓝荣比他还急。那一把药丸塞的又快又准，下一刻似是知道自己将死，女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烛火再次颤了颤，屋里几个人的影子恍惚了一下，突然之间整个祠堂被黑暗吞没，三个人不由得一愣，好在很快平静了下来，蜡烛被人点燃，祠堂再度变得安静。 因为父子三人看见有黑血从女婴的七孔流出。 终于死了！ 顾蓝荣带着顾蓝雅离开，留下脸色古怪的顾老爷子，盯着死去的女婴看了许久，顾家处理掉了碍脚石，却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女婴不知道会被埋藏到哪里，但终究还是不平静，因为…… 顾老太爷平静的看着被抱来的女婴，微微叹气，下人退下了很久，阴影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之前那个孩子的孪生姐姐，就是她了？” 顾老爷子颔首“交给大人了。” 那人点点头“放心，我会让人处理好，不会亏待顾家的。” “白安感激不尽。” “顾老爷子节哀。” 顾老爷子朝那人恭敬一拜“此事多有麻烦。阿九就拜托国师了。” “无妨。” …… 夜里，一抹黑影在江城上空闪过，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府邸，黑影突然间停了下来。 那宽大斗篷下的蒙面人，赫然就是之前的黑衣女子。 或者说是顾九。 怎么会？ 借着那惨白的灯光，顾九看着眼前四处挂满了白绫的府邸，有些诧异。 谁死了？ 顾家的灵堂里，安置着好几口大小不一的棺材映入眼帘，哭泣声隐隐传来。 顾九心中疑惑，她来的太急，近几日的消息打探的并不多，只知道顾家犯了事…… 尽管顾家世代从文，她却不敢再上前，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顾家暗里的人很厉害。 顾九在暗处隐匿了许久，蹲守到后半夜，终于听见了一些别的响动。 “老爷，本族里的太爷来了。” “请到祠堂里了没有。” “已经请过去了。” “我去去就回来……” 顾九本来不怎么在意此事，直到她看清了那出来的人，她立马改变了主意。 因为那个人正是顾蓝荣！ 顾九小心翼翼的跟着顾蓝荣来到了祠堂，祠堂里的灯光有些亮，里面正坐着一个人。 “砰砰砰——” 顾九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直跳，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那个人。 太爷居然是他！ 顾蓝荣也没想到，这次来的太爷与往年的都不一样。 祠堂的门被关上，顾九也不得不隐匿自己剩余的气息，暗里有很厉害的人。 突然，几道气息朝顾九这里快速的移动，顾九背后冷汗连连，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可，她不想放弃这个杀顾蓝荣的机会，而且…… 对方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逃！ 下意识的一抛，破空声响起，暗器猛地一个回旋，顾九用力一握，将暗器收回手中。 顾九有些懵，她明明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几道气息向她袭来，可眼前却空无一物。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难道…… 顾九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试探着谨慎的向前移动了一步，四周没有丝毫动静。 她试探着谨慎的再向前移动了一步，四周依旧没有动静。 她试探着谨慎的再再向前移动了一步，四周还是没有动静。 …… 顾九沉默，她基本可以确定了，这顾府暗里根本就没有高手！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心中无比的困惑，顾府以前的高手去了那里？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顾家，她很快就排除了死亡的可能。就算天下人都死绝了，顾家的那些暗里的人也不会死的。 只能说，顾家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意外，或者……巨变！ 不得不说，顾九的猜测已经无限的接近了答案。 门很快打开，顾蓝荣只是起身微微一拜，并没有亲自送那个太爷。 祠堂里就剩了顾蓝荣一个人…… 好机会！ 祠堂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顾九闪身出现在了正在思考的顾蓝荣面前。 顾蓝荣一惊，正要问来人是谁，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认出了眼前的顾九，就算她的样貌陌生，但她的气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浓郁的血腥和戾气扑面而来，她杀了人！很多！！ “顾蓝荣，想不到吧！我还活着。” “轰！” 顾蓝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活着？她怎么可能会活着？ 看着眼前脸色难看的顾蓝荣，顾九邪恶的开口“我现在的名字叫顾九。” 顾蓝荣只觉得又一道晴天霹雳劈向了自己，他的脸色很沉，目光变得狠厉。 “畜生！你竟然对自己的姐姐动手！” 呵呵—— 顾九忍不住有些想笑，这种目光她不是第一次见了。 “那一晚你们杀死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 顾九的眼神透露着怜悯。 可那怜悯中却又透露着杀意！ 顾蓝荣真的很狠，他的那一手，那个女孩怕是永生永世都投不了胎。 “畜生！”顾蓝荣目眦欲裂，心痛欲绝，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那么多心思杀掉的人，竟然不是顾九。 而是那个他没有出世多久的侄女儿。 “噗！” 顾蓝荣喷出了一口老血，二哥不会原谅他的。二哥这一辈子怕是，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默默忍受着，背后百姓的议论、与二哥一家的隔阂、父亲的死去……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都会得到原谅，毕竟他是为了未来的顾家的前程，等大家明白后，他的腰杆能直起来。 他也并不求大家会感激他…… 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出来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忍受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笑话！ 他并没有将会影响顾氏一族未来的人除掉，反而他杀的是自己真正的亲侄女！ 哈哈——，这一切多么可笑…… 第四章 顾蓝荣阴沉的脸扭曲起来，嘴唇微动，但嘴角的弧度很快就僵硬在脸上。 顾九冷哼一声，她的暗器冰冷的抵在顾蓝荣的喉咙上，一缕鲜血顺着顾蓝荣的脖子直流，缓缓地浸染到了衣襟。 “现在才想起叫人是不是晚了点？” 顾蓝荣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顾九眉头一皱，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蓝荣，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片黑影闪过，数十道气息齐齐朝顾九的位置逼近。 “嘭。” 黑色箭矢穿过木门，直逼顾九的后脑勺而去。 顾九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一晃，箭矢穿过顾蓝荣的脖子，泛着黑色幽光的箭尖，只差一毫就伤到了顾九的下巴。 她的瞳孔一缩。 顾蓝荣脸色扭曲，他的眼睛看着顾九，神色复杂。 那是顾九两世为人都看不懂的眼神，哪怕是此后两百余年，顾九回想起这一幕，都无法释怀…… 顾蓝荣抓着顾九肩头的手，松开，他整个人摔落在地上，死在顾九面前。 那双眼神，那双看着顾九的眼睛，仿佛失去了些什么，却又有什么被深深的隐藏…… 顾九这一愣，祠堂紧闭的门全部大开，又一支箭矢袭来，顾九手中的暗器一掷，一滴血从暗器上飞落下来，那是顾蓝荣的血。 箭矢被暗器打偏，顾九一闪出现在祠堂的屋顶上，不远处还有几十道气息朝这里逼近，背着箭的黑衣人早就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 “想不到这么快就追过来了。”顾九看着屋顶上背着箭的黑衣人，这应该就是影弓堂那位奇才了。 她脸色难看的盯着背着箭的黑衣人，她与顾蓝荣积怨已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解决，居然被他打断了。 四周已经逼近的黑衣人没有停顿，直接朝顾久进攻。顾九也不弱，以一敌众，与众黑衣人打的难分难舍，时不时还要防着不远处屋顶上的‘暗箭’。 “哼。” 又一道箭矢的破空声传来，顾九冷哼尽力一闪，一瞬间她拉开了与众人的距离。 瞳孔一放，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笛子，悠悠吹了起来，一点点黑色再次在皮肤展开。 伴随着诡异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无数的闷哼声响起，只见漫天密集的血色箭矢，渐渐凝聚而成，大半朝着背着箭的黑衣人逼去。 而那一群来不及追过来的黑衣人中，有不少的血针疯狂的穿梭，尸体越来越多。 背着箭的黑衣人眼见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躲闪，顾府的上空立马出现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顾九眯了眯眼睛，放大的瞳孔以可见的速度缩小。 一刻钟。 这一招她只能坚持一刻钟，那边背着箭的黑衣人拉满了弓，又是一支黑色箭矢…… 顾九咬牙一闪，箭矢从她身边堪堪擦过，这一箭虽然躲过，但顾九却差点破功。 数十的黑衣人全部死亡，背着剑箭黑衣人没有放弃，再次拉满弓。 五箭连珠！ 以电闪雷鸣之势，比之之前五倍的速度，直逼顾九眉心。顾九想闪，可，来不及了。空中剩下的血箭，全部朝那五箭撞去。 第一支箭，被破！ 那剩余四支箭的角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动作稍缓了一些。 背着箭的黑衣人眼眸露出不屑，他很有信心顾九必死无疑，这一招他使出了全力。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箭，就在顾九打算拼命之际。 动不了了！ “砰！” 顾九手中的笛子迫于压力，砰得一下碎裂开来。 第二支箭，狠狠的没入了顾九的眉心。 四周又有数十道气息朝顾九逼来…… 一股诡异的力量强使顾九缓缓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片带着浅粉色的花瓣从顾蓝荣的衣襟里漂浮而出，被淡淡的白光包裹着，直奔顾九而来！ 顾九愣了…… 旋即，就是铺天盖地的白光。 剩余的三支箭全部化为了齑粉。 而背着箭的黑衣男子，只见中了一箭的顾九诡异的将头转了过去，随后凭空消失不见。 啥玩意儿！？ 随后赶来的数十个黑衣人，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但很快反应过来，四下散开，寻找顾九的尸体。 顾九应该是被人救走了，但伤成……箭头都没入额头一半了，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一个时辰后，祠堂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大片的黑影闪出顾府，四周归于恢复平静。 …… “呼——” 顾九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瞳孔里不见半分血红。之前身上的血腥和戾气被一种如同薄雾的圣洁与柔和替代。 大荒之中……有灵山……巫（女）觋（男）。 “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意，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砌听之。如是则明神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顾九打量四周，大片很稀松平常的房屋，自己则躺在一个类似露天广场的地方。 空气中充斥着丝丝絮状的暴戾、驳杂，被雾状的圣洁与柔和包裹着，颇有些诡异。 眉心还有淡淡的痛意…… 晕过去之前的那一幕、那三箭让顾九仍心有余悸，还真是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本想起身的顾九，动不了了。 她的头再次诡异的转向广场中间，又来！ 一片带着浅粉色的花瓣从广场中间漂浮而出，被淡淡的白光包裹着，直奔顾九而来！ “我去！” 铺天盖地的白光后…… “你终于……回……来了，巫礼的后人……”轻轻柔柔的话语声在顾九的耳畔响起。 顾九睁开眼睛，她瞳孔中的颜色变浅了很多，仿佛被什么洗涤了一样。 “巫族……” 她起身，看向虚空中那一点点星光，抬手一点。星光迅速扩散化成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豹子，它那肉嘟嘟的爪子与顾九的手掌心印在一起。 顾九眨了眨眼睛，很干净的力量。 “我叫白凡。” 柔柔的声音扩散开来，硬生生将四周驳杂的东西震散。敏捷的一跃，白凡落在了顾九的肩上。 “我等见过巫女大人！” 顾九皱眉，这五人体内隐隐有些污浊。 “起来吧。” 五人并没有起身，其中一人道“巫女大人，能否给我等看看您的巫印……” 顾九没有说话，伸出右手手腕。一枚黑色的繁复图案，清晰的长在那里。 好清晰的巫印！ 五个人连忙再拜，“多谢巫女大人。” 随后，起身的五个人，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这，这是……”一个中年人看着顾九肩上的白凡，有些不敢确定。 其中一个白毛白须的老人认了出来“是圣使大人！” 五人再次齐齐跪拜“我等拜见圣使大人！” 白眉白须的老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凡，语气有些颤抖“敢问圣使大人是出自何脉？” “先祖巫凡……你们起来吧。”白凡尾巴一扫，五人身上的污浊被柔和净去，留下一丝丝不多的圣洁。 五人能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变化，眼神清明了许多，语气恭敬道“谢圣使大人。” 白凡目光微闪“怎么不见觋男？” 第五章 “回圣使大人，半个月前，妖族偷袭我族。族人重伤，觋男大人昼夜不息，为族人诊治，前几日带着部分族人外出收集珍惜草药了。”白眉白须的老人回道，想了想又道“觋男大人出自二祖巫彭大人一脉。” “医脉……”白凡看了看白眉白须的老人“你便是巫族这一代族长吧。” “是老朽，圣使大人好眼力。哎，是老朽疏忽了，圣使大人、巫女大人容禀，老朽齐拓是族中的十七代族长。主，占卜和防御。” “这位是族中现大长老，主掌刑法和护卫。”齐拓所指之朝顾九和白凡微微欠身，他正是最先认出白凡中年男人。 “这位是族中现二长老，主掌祭祀礼仪。”言罢，慈笑看了顾九一眼。齐拓所指的中年大叔朝顾九一拜，正是之前向顾九提出看巫印之人。 “巫女大人，有什么问题可以找鄙人。” “这位是族中现三长老，主掌驭兽。”…… “这位是族中现六长老，主掌卜筮礼赞。”…… “四长老前些日子与觋男大人外出了，他主掌医药。” 一一介绍认识了之后，齐拓看向顾九，“巫女大人，巫族现在已是人心惶惶，不知巫女大人能否尽快举行月净祭祀？” 顾九点点头，“可以。” “具体事宜就麻烦二长老了，觋男那边务必让其知晓。巫女这边由我安排。”柔和的声音响起，白凡纵身一跃，落到地上，化作一只黑色大豹子。 顾九紧随其后。 待二人离开后，齐拓开口道“圣使大人竟然出现了，这一代的巫女大人力量很强啊！” 二长老接着道“是啊……还不知道巫女大人是出自何脉……” “可惜，巫女大人并非自小养在我族内，也不知……”大长老似是有些感叹。 “大长老。”齐拓出声打断，“言多必失，眼下还是尽快安排月净祭祀要紧，巫族的圣殿都快被这些驳杂的东西蚀染了，觋男大人那里还要劳烦三长老去递消息。六长老，巫女大人和圣使大人出现的消息赶紧传下去！族中已经很久没有巫女大人出现了，先安定民心。” “是。” 穿过一条条空旷的巷子，絮状的暴戾物越来越多，几乎不用去感知，肉眼可见。凡是白凡所经过的地方，絮状的驳杂全部都被柔和取代。 “顾九。”白凡的声音中带着一些疲惫，“跟上！” 轻轻一跃，白凡的身影犹如鬼魅般一闪，出现在百步之外，顾九沉默着跟在其后。 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在巷子里快速移动。 巫族族落的正中心，是巫族最神圣的地方，巫族世代巫女和觋男居住的地方——圣殿。 “巫族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顾九，巫族需要你。”白凡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映出顾九那一张白皙的脸庞。 一袭白色祭祀服的顾九坐在白凡对面，静静的看着白凡，没有回答。 “巫族的巫印传承会销替掉你的异纹，你是巫礼的后人，你，属于巫族。顾蓝荣已死，关于那件事，希望你能释怀……” 顾蓝荣三个字，让顾九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 释怀么…… “一年。”顾九平静的开口，“我只会在巫族留一年。” “不行。”白凡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仅仅一年能做些什么，“至少五年。” 顾九没有说话，她不像历代巫女自小养在巫族那般，会对巫族有着深深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她做巫女不过才一天，让她去用一辈子守护巫族？ 怎么可能。 她是顾九，她的命是靠自己一剑一剑拼出来的。 她的未来与巫族无关，即使巫女这个担子救了她一命…… “顾九，你要想清楚。”顾九怎么想的，白凡大致能够猜到。顾九不愿意挑担子，她也很头疼，巫印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人？ 是成人也就算了，偏偏自小流落在外，还和家族有仇…… 说实话，她都有点怀疑神是不是选错人了…… 白凡甩甩头，天呐！她在想什么，怎么可以怀疑神明。 “或许，巫族有我喜欢的东西的话，我会多留一段时间……”顾九起身，进入主殿。 “会有的。” 白凡看着顾九的背影，眼眸暗了下来，蜷缩成一团。白天她用的力量太多，妖族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进攻巫族，现在的顾九还太弱，她必须尽快恢复。 盘旋在主殿中的气息，随着呼吸一点点融入到顾九身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顾九很喜欢这里的气息。 通过之前的两片花瓣，顾九知道了一些为数不多关于巫族的事，她隐隐觉得白凡所说的传承，应该不止那两片花瓣。 顾九抬头看向感觉到的气息，突然愣住。 很熟悉的诡异…… 她转头看去，果然，一片浅粉色的花瓣飘浮在主殿中间，缓缓向她靠来。 顾九沉默。 铺天盖地的白光，直接穿透墙壁，落在白凡身上、圣殿外的一草一木上、巫族族落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角落。 偏殿的白凡有些震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使侵蚀圣殿的絮状驳杂物尽数消失的力量，强大到了恐怖的地步…… 一阵沉默后，她看向主殿，不得不承认这一代的巫女实在是强大，比之先祖巫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是她想岔了，顾九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弱…… 回想起顾九的背影，白凡暗暗下定决心，必须留下此人。 圣殿之外，齐拓那里，也是震惊。看着柔和的白光把整个巫族覆盖，把巫族上空多年的阴霾驱散，齐拓突然热泪盈眶。 多少年了，巫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一幕了。 这一刻，齐拓突然觉得，就算现任的巫女大人不是自小养在巫族又怎样。仅凭这一夜，巫女大人在族中的地位就可越觋男大人…… 这一刻，在外的族人，全部都似有所感。觉得自己的心突然间清明了不少，一些奇奇怪怪的异念化为虚无。 包括那位觋男大人…… 这一切的源头，正在主殿与花瓣融合的顾九全然不知，随着融合越来越深，一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来……，来……” 第三片花瓣的融合，整整进行了一夜。 融合完的顾九非常疲惫，但她没有立即去休息。 因为昨晚的那个声音随着融合的结束，越来越清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来，来，下面……” 一点白光从主殿中间的一个点上升起，落在顾九的指尖。 顾九心中顿悟。 对着白光出现的那个点，施了一个复杂的巫术，一个四四方方的入口凭空出现，明显是人为弄出来的。 好厉害的空间控制。 “来，进来，来……” 声音里没有恶意，顾九皱了皱眉头，警惕的走了进去。 入口因为顾九的进入消失。 通道的墙壁发出淡淡的荧光，将整个通道照亮，还时不时有一些符号出现。不过大多都是模糊的状态，看不清楚。 第六章 很快，顾九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木门。看样子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木门甚至被蛀虫打了许多小孔，地上掉了厚厚的一层细碎木屑。 门被打开，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顾九心中依旧警惕，面上却十分平静。 用手扇了扇灰尘，顾九缓慢的走进了一层水幕。 “你终于来了……” 眼前是一处与水隔开的结界，顾九看着引自己前来的半透明虚影，目光落在对方的白色祭祀服和手腕上，心中有数。 “你也是巫女。” “没错。”女人微微一笑，笑的十分温柔。 “你很厉害，居然能够融合圣殿里的那片花瓣。” “那片花瓣很特别？” “那是第一任巫女留下的……我还以为，会要很久才能和你见面呢。”说起第一任巫女，女人的语气带了些感慨。 “你想见我？” “嗯，我能感觉到，你的巫印很特别。况且，我之后的巫女要完成传承，都必须来这里一趟。” “为什么？” “为了传承的完整性。我的手中有三份传承，因为一些原因，我并没有同历代巫女一样，在死后魂魄进入神明之地沉睡。” “因为你的控制？” 女人愣住，试探性问道“你知道？” 顾九难得浅浅一笑“从通道里的那些符号猜到了一点点。” “哼哼，能融合那片花瓣的人果然不一样。”女人掩面娇笑，不一会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小家伙，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全部牢牢记住。 在巫族有一种守护部族的巫，他们追求的是一种控制。 对生灵的控制，对环境的控制，对空间的控制，对天地万物的控制。这就是巫守护部族的手段—绝对控制。 控制的层次比对抗高出不知多少倍。巫，第一个层次是巫师，他们和武者侧重于对抗，在对抗中寻求突破，他门不知道，对抗以外控制才是根本，上古的巫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从对抗中领悟、超脱。当巫，踏入大巫之境后，那么他首先需要领悟的是，掌控自己的生命……” 巫族关于控制术的记录！ 顾九十分诧异，不，不对，这应该算得上一片传承花瓣了。 她没想到眼前之人要她记住的是传承。 难道…… 顾九沉默，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她不敢去承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恭敬的看向女人，“前辈贵姓。” 名字？女人一脸茫然，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我记得……巫族的人们曾称我为大巫。” 说完，女人的魂魄开始渐渐透明。 “小家伙，如果你答应帮我一件事，我就送你个好东西，怎么样？” “好。我答应你。” “你的胆子倒不小，我在人世间……有一个弟弟，我去世时他还很小……帮我找到他，把这个亲手交到他手中。” 一道黑芒朝顾九呼啸而来，顾九右手一抓，是一粒黑色的珠子，只有一滴眼泪般大小。 顾九看向这位曾经的大巫，内心深处有些波动，平静的点了点头。 “小家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九。” “你叫顾九啊……它会带你找到我弟弟，你要收好……” 女人的魂魄渐渐消失，只留下三片花瓣和一粒同样眼泪大小的透明珠子。 顾九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女人消失的地方，伸手将透明珠子取走。 结界开始缩小，三片花瓣与顾九融合，顾九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睛，那两粒珠子被她握在手心。四周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细微的水声。 结界缩小成了球状，带着包裹在内的顾九似有灵性般向上浮，竟然出现在了主殿。 盘坐在结界里的顾九身体晃了晃，在柔和的白光下，结界如同泡泡，轻轻破开消失不见。 刚好推门而入的白凡差点没被这一幕惊掉下巴。 三片！ 三片花瓣！ 白凡现在的心情很复杂，第一次传承的光芒让她有些不开心，同时，激动到无法言喻。 直到多年以后，白凡从顾九的口中听到了“卧槽！”这两个字和等等一系列二十一世纪的流行语。 白凡才，“哦~” 她那时的心情就是顾九口中的，“心中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啊！ 然而，现在白凡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为顾九护法。 接受的传承一旦过半，之后的传承将会变得极其危险，用九死一生形容也不为过。 巫族曾今就有巫女因为后面一半传承不成功而死亡的例子。 甚至巫族从古到今的记载中，巫女因传承死亡的人数是所有巫女总和的七成。 昨晚发生的事，让白凡已经认可了顾九未来最强巫女的地位。 所以，…… 顾九，你绝对不能出事！ 朦胧的黑暗中，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娃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体冰冷，浓密的睫毛一个劲的颤抖。 子时，夜里的寒气最重，雾气蔓延，小女娃的背脊一凉，心中忐忑不安。 “咚——咚——咚——” 四周安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小女娃的右手紧紧抓着剑柄，她的呼吸越来越轻，空中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黑影，并没有注意到小女娃。 光秃的地面缓慢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发出一股难闻的腐烂味和…… 一股铁锈味传来。 小女娃睁开眼睛，她的心跳猛地加速，满是薄茧的手指死死扣进液体里，深入到其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直至原本的地面。她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呼吸，心底一片冰冷，又死了一个…… 铁锈味再次传来。 恐惧和死亡笼罩了这片肮脏的角落。 “不能乱不能乱。”小女娃咬紧牙关，紧闭上双眼，一个劲儿不停的默念。 “……咚……，…………，…………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娃的心跳已经变得很慢很慢了。睫毛不见丝毫颤抖，仿佛静止下来。 她的身体有一半没入了暗红色的液体，四肢开始逐渐僵硬。 闪过的黑影越来越多…… 盘坐在主殿融合花瓣的顾九呼吸迅速弱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被困在梦魇里，这是梦中的环境影响到了现实中的她。 尽管意识清晰，可，她醒不过来…… 护法的白凡看向顾九，是她的错觉么？ 她为什么感觉不到顾九的气息了呢，顾九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啊？ “不能死……不能死……”微弱的声音蓦地从顾九口中传出。 声音越来越大，那突然睁开的眼睛几乎让白凡眉心一跳。 醒了！ 胸腔剧烈的起伏，顾九连忙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险！ 见顾九没什么大碍，白凡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水递给顾九。 一饮而尽。 顾九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复杂，低声道“谢谢。” 白凡舔了舔爪子，细心问道“饿吗？我让族人准备了饭菜。” “我……融合花了多久？” “整整六天。” “……先吃饭吧。” 白凡也不废话，直接就带着顾九去了圣殿的厨房。 待顾九吃饱喝足后，白凡才道“觋男已经回来了，月净祭祀定在明天晚上。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开始准备了。” 顾九嗯了一声。 白凡想了想还是跟顾九提了一下传承后面会很危险等等。 “你体内的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我会有机会化作人形。” 第七章 顾九平静道“那很好。” “齐拓求见巫女大人。”齐拓急切的声音传来。 “听声音，是主殿那边。”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顾九起身整理衣服，快步走了出去，白凡则趴在顾九肩膀上。 “何事？” 顾九一到主殿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怨气，残存在齐拓的衣襟上。齐拓恭敬的站在主殿外，脸上的愤恨之色有些吓人。 “巫女大人！回禀巫女大人，族中数十个幼童被一妖妇施了相憎术，老朽的孙儿也在其中。还请巫女大人出面为其解术。”齐拓说着说着，都差点给顾九跪下了。 “走，快带我去看看。” 幼童…… 顾九的思绪飘远，不禁想起了九幽阁。 齐拓口中的妖妇被五花大绑，打晕关在了草棚里，几个粗壮的汉子守护在草棚四周，幼童则是被好生安置在齐拓家的客房里。 顾九和白凡到的时候，齐拓家外已经围了很多人。男女老少皆是议论纷纷，口中大多说着妖妇不得好死，孩子这么小真是造孽之类的话。 孩子的母亲掩面而泣，父亲则眼眶微红，怒目时不时盯着草棚里的妖妇，如果不是有人守着，估计都恨立马不得冲上去将那妖妇胖揍一顿。 有眼尖的妇人，见到族长引着一人前来，猜不准到底是不是巫女大人，眼珠子一转，高声道“是族长回来了！” 周围议论声拔高了几分。 “真是族长回来了！” “那是巫女大人吧？” “不知道啊！族中都多少年没有过巫女大人出现了！”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应该是吧！” “依我看错不了。” “这下好了，今后看那妖族还敢不敢再欺负我们。” “就是……” 齐拓原本就心烦意乱，听到这些议论声，当下就想呵斥肃静。却被看出来的顾九打断，“孩子们要紧。” “是。”齐拓一附和，一边弓身道“巫女大人，里面请。” 顾九进去后，外面的议论声大了些。 “真的是巫女大人！”还没见过族中巫女的人嚷嚷了起来。 “刚刚趴在巫女大人肩上的……” “嗨！就是圣使啊~” …… 还在客房外，白凡就愣住了，怨气强大的程度，让她怀疑根本就是妖族的恶妖闯入了族内。 可……顾九那晚融合传承散发出的白光直接加固了巫族的防御阵法，根本不可能会有恶妖闯入，而且，这怨气显然是新出现不久。 就在白凡沉思的那一小会儿，从未接触过妖的顾九，已经推开了门，并且打量起整个客房。 她自然也能感受客房里怨气的强大，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更架不住，顾九以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所以，当白凡回过神的时候，顾九施展的驱邪术都快结束了。 反应过来后，白凡急了，这驱邪术和怨气……牛头不对马嘴啊这。特别是感应到顾九心底莫名的激动、兴奋，白凡忍不住又开始怀疑神的决定了。 然后，结果是，顾九成功了。 对，没错，是成功了！ 再然后，白凡无法扼制的，控制不住自己，无法挽回的，心态崩了。 是现在的妖变了，还是她老了？ ……与时不俱进了吗？ 仔仔细细的将这些幼童看了好几遍后，白凡终于找到了拯救她心态的端倪。 那是一枚漂浮在半空中，很小的黑色珠子，里面是被控制术包裹的怨气。 白凡看向顾九，控制传承…… “巫女大人，孩子们都没事了吧？” 齐拓尽管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心中也有了数，但还是忍不住担忧，多嘴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染上的怨气是除了，可寻常的东西不好养回元气。圣殿中不是有只花妖么，我记得它那里收集了有灵露，分一些给孩子们用吧！” “这怎么行！灵露是第一代巫女大人留下为后面的巫女大人调理身体用的，巫女大人三思！” 顾九说的轻轻松松，齐拓却听得心惊胆战。他确实是有的不太相信顾九，毕竟有些立威的嫌疑。 他自己的亲孙子也在其中，难免心生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觊觎巫女大人的东西！ 齐拓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顾九走神儿，白凡不知为何愣住了。 只是一扫而过，刚垂下眼睑，顾九开口了，吓得齐拓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他们能喝多少？每天每人一滴，十天左右不过一两瓶。” 齐拓朝顾九深深一拜，“那老朽就替孩子们谢过巫女大人了。” 顾九点点头，没有再矫情，受了齐拓一拜。收起半空中的珠子，“走，去会一会那妇人。” 提到妖妇，齐拓有些不淡定了，可很快又将情绪稳定下来。 趴在顾九肩上的白凡眼眸中带了一丝笑意，离这么近齐拓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察觉到其心中的变化。 这个老头心性还不错。 她相信顾九也察觉到了，只不过没有计较罢了…… 客房里的那些怨气除了她走神儿的原因，也确实是想让顾九立威，剩那么一点点是为了看看顾九的能力。 只是，出了点不愉快的事，其它都还好。 巫女最强的地方不是手段和功夫，而是看透人心、掌控人心、净化人心。 这才是吸引巫族外狼子野心的人的根本原因！ 一行人很快到了草棚下，里面早就站了一个人。 齐拓连忙引荐，“这位觋男大人，周钰。” 顾九点头实意，随后打量起对方，很干净！给人感觉斯斯文文的，就是似乎还未及弱冠。 “觋男大人，这是圣使大人白凡、巫女大人顾九。” 周钰没有打量顾九，而是先朝白凡一拜，才看向顾九微微一笑，表示歉意。 作为觋男，与巫女平起平坐，他本可以等到明天晚上月净祭祀时再出面的。 周钰暗自摇头苦笑，没想到巫女竟然能召唤出圣使，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就比顾九矮了好一截儿。 他又正好是医脉，比不得掌管刑法，刑之一脉的圣使大人白凡。巫女顾九出自何脉，暂时还不清楚。 他也拿捏不好，与顾九的距离。 “她的身上……死过人。” 顾九的脸色难看起来，那是好几个模糊不清的婴灵，他们紧紧趴在妖妇背后。 “是她自己的孩子……”所有人脸色苍白无力。 “顾九，能解决吗？”白凡柔柔的声音响起。 周钰心的心跳猛地慢了一拍。 顾九没有回答，草棚里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顾九头疼的扶额，“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快死了。救不了……” “轰！” 众人被顾九的话雷的外焦里嫩。 “顾九……那不是要死了，那是妖胎！看样子已经快要足月睁眼了。”白凡反驳道。 越界结合！ 第八章 “混账！混账！” 齐拓脸色阴沉如水，巫族一向保守，与外族私通本就是死罪，竟然还有人敢妄想诞下妖胎。 妖族…… 又是妖族！ 齐拓深吸了一口气，朝顾九一拜，“妖胎的话……就劳烦巫女大人和圣使大人了。这件事待老朽命人差清，会禀报给两位大人的。” 妖胎会本能的保护母体，直到出世……齐拓也头疼起来，真是麻烦！ 周钰从头到尾一直沉默，头微微埋底了些，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周钰，你怎么没住在圣殿，尽快搬过来了吧。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顾九平静的开口。 “好……” 周钰掩饰好情绪，抬头看向顾九，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的气息很圣洁很柔和。”周钰的耳畔响起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他心中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那个声音。 齐拓愣了愣，反应过来。朝周钰一拜，“麻烦觋男大人了。” “族长，听说你这儿有一只银雪蜘蛛，我想借用几天。”顾九看向齐拓，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齐拓老脸一紧，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巫女大人有些不怀好意呢。 “老朽待会就让人给巫女大人送来。” “嗯。” 周钰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整个巫族，也就拥有巫女身份的顾九能动族长的老宝贝了。 白凡一跃到地上，身体蓦地变大，顾九将妇人放在白凡背上。 “周钰，记得搬过来，最好尽快。”临走前的顾九还不忘提醒周钰。 周钰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落到了原点，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人一兽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圣殿，妇人被安置在一处离顾九不远的偏殿。 顾九施展了巫术将妇人背上婴儿的怨气用之前的珠子吸尽，送去投胎。 在妇人所处的偏殿布置了一道结界后，刚回到主殿的顾九便收到了齐拓派人送来的银雪蜘蛛。 银雪蜘蛛，是巫族一种特有的物种，也是第一代巫女时期的产物。给它喂食一种特殊的水和叶子后，它吐出的丝会呈银白色，极具韧性。 在银雪蜘蛛最繁盛的时期，它的丝常常会被用来做裙子，曾一度是巫族三大收入来源之一。 白凡蜷坐在主殿的地上，见顾九提着银雪蜘蛛进来，问道“你向齐拓借它做什么？” 顾九盘坐在白凡对面，还没回答，银雪蜘蛛就先嘚瑟的抖了起来。 能听懂人语？ 白凡有些诧异，竟然有了几分灵性。见这货乖巧的趴在顾九的手中，她忍不住对顾九说了句“你不会要做衣服吧？” 银雪蜘蛛怔了，接着颤抖起来，惊叫道“什嘛！做衣服？！齐爷爷救蛛蛛，蛛蛛要死了……555~” 真的能听懂！ 白凡眨了眨巴眼睛，好笑的看着那几支颤抖的小腿，显然听不见银雪蜘蛛的惊叫。 “听说银雪丝做的衣服很漂亮，顾九，我们一人做一套吧！” 银雪蜘蛛急了，在顾九的手掌心里滑稽的转圈圈“呜呜~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蛛蛛死定了！” 顾九感受到白凡的恶趣味，有些无奈，“白凡，别吓它了。” 银雪蜘蛛“……” 它停了下来，把小脑袋和身体转向白凡，“坏银！你大爷！” “你把它逗晕了，过会儿吐不出丝儿了怎么办。” 银雪蜘蛛转头，它一脸懵逼“咩？吐丝？吐丝？！”还是要做衣服马？ 银雪蜘蛛再次滑稽的转圈圈“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顾九看着银雪蜘蛛，难得的温柔的笑道“乖~准备吐丝哦~” 银雪蜘蛛直接蜷缩在顾九对面不动了“不吐！打死本蛛本蛛都不会吐的！你们这些坏银，齐爷爷会来救蛛蛛的。” 顾九小心的将银雪蜘蛛翻了个面儿，指尖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绿色的荧光，落在银雪蜘蛛的腹部，轻轻一圈一圈的揉着。 银雪蜘蛛放弃了挣扎，腹部的温度从冰冰凉凉到暖洋洋的再到炙热。 它要被烧死了吗？ “齐爷爷，你再也见不到蛛蛛了——呃——哈，真舒服~” 顾九捡起落到地下的蛛丝，“还差一截，不够啊。” 于是，伴随着肚子里东西的流逝，银雪蜘蛛有气无力的叫了起来“齐爷爷，你再也见不到蛛蛛了，蛛蛛要饿死了……” 顾九拿出了之前得到的两粒珠子，一一穿好，系在了手腕。 “大巫的信物，顾九，你……” 白凡一眼就认出了，那两粒珠子的此处。 一旁被顾九放在地上的银雪蜘蛛的哀嚎声停了，大巫大人…… 顾九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白凡沉默了，控制一脉的大巫，竟然不能回到神沉睡的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所以你借用了银雪蜘蛛。” 顾九颔首，“白凡，第一任巫女的事你知道多少？” 白凡的目光落到银雪蜘蛛上，伸手一点。顾九顺着白凡的目光看去，一道结界落在了银雪蜘蛛四周，又是一道结界落在了顾九和白凡四周。 白凡平静的看着顾九，“控音结界和控域结界。你真的跟第一任巫女大人很像，怪不得控制一脉的大巫，会把控制传承给你。” 顾九愣了愣，终究是没有说话。 “第一任巫女大人，叫巫礼，也是巫族的第一位大巫。 我知道你有疑问，先听我说完。 第一任巫女大人的地位是由神指定的，这一点，是后面所有巫女大人和大巫都无法比拟的。 自第一任巫女大人之后的巫女，其力量都是传承了第一任巫女留下的信物——花瓣。 而信物花瓣的来历，是第一朵跟随巫礼大人的花妖所化，共十瓣。圣殿的那一片花瓣，其实是最后一瓣，承载的传承最多。 力量之强大……甚至有传闻，最后一瓣花瓣中有第一任巫女大人留下的一缕残魂…… 至于第一任巫女大人，被称为第一位大巫的原因。则是因为巫礼大人是后面所有大巫的师。 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顾九……” 银雪蜘蛛很郁闷，它的直觉告诉它，这两个人坏银的对话有它想知道的东西。 刚刚，它就听见了让它吐丝的坏银跟大巫大人有关系。 它现在为什么什么都听不到？！哼！坏银！！ 顾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巫族传承中的十巫，是为了混淆其它族的视听吧。” 白凡垂眸，有些遗憾，“这是第一任巫女大人吩咐的。她施展了忘巫术，忘，的对象就是她自己。记得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只有五个。 分别是神、那朵花妖、族长、巫礼大人召唤出的圣使和巫礼大人的伴侣。 而我……” 白凡突然笑了笑，“我就是巫礼大人召唤出的那个圣使啊……” 尽管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顾九听见了。 顾九十分诧异。 “白凡……你，是巫凡？”说到最后顾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第九章 “很诧异吧？” 白凡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被你召唤出的时候我也很诧异。除了巫礼，居然还有巫女能将我召唤出来，我还以为我会一直在神明之地和巫礼沉睡呢。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从神明之地出来。直到，直到你获得了主殿的花瓣。 我发现，在我眼中，你变得很像巫礼，真的很像。 我有的时候都差点以为，你就是巫礼，可……你不是。” 白凡的眼中含着悲伤，以前柔柔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巫礼的事……”也说不出去吧，她那么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白凡蜷缩成一团。 “白凡。” 顾九起身，面上恢复了平静，眼神冰冷，盯着主殿门外，目光仿佛穿透了木门落在了某处。 “驱邪术。”模糊的声音响起，主殿的门被人推开，周钰邪魅一笑。 “想不到巫族这一任的巫女，还有点本事。” 与之前的斯文不同，此刻周钰的给人一种妖冶，和危险感。 “你也不赖，能在周钰的身体里待这么久。”顾九的亦是一笑，不过那笑容太过冰冷。 “要小心，能安然无恙的进入圣殿，他不是寻常的魔。”白凡站在顾九旁边，出声提醒。 “啧啧，想不到，刚出世不久的圣使心思也不浅啊！”周钰有些感叹，把玩着一把扇子，吊儿郎当的走进主殿。 周钰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停下脚步，突然笑容深了几分。 “想不到巫女身上的戾气竟然如此之重，倒是让我有些惊喜了。” 白凡看了一眼顾九，不再沉默，“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周钰自来熟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幽幽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一番巫族的月净祭祀罢了。” “不太合适吧。”顾九平静的开口，捡起被晾在旁边好久的银雪蜘蛛，放在一个匣子里。 “哼哼，巫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顾九和白凡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我便在这住下了。”周钰起身，慢悠悠的晃出了主殿。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魔！ “顾九，此事你怎么看。”白凡神色如常。 “动手有些麻烦。”顾九想了想，又道“而且，他只是一丝魔念。” 大动干戈毫无意义。 这一番折腾，天色渐渐暗下来。 巫族中以往的巫女到了顾九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再食五谷了，她们唯一要喝的是族中花妖提供的灵露。 可顾九不同，她不吃饭的话，会饿死的。所以在主殿的不远处，多了一个厨房，里面有齐拓命人送的不少新鲜食材。 热腾腾的蒸汽不断的冒出，顾九第一次在巫族亲自下厨，做的是简单的汤圆。 不得不说，顾九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面是她亲手和的，汤圆一个个搓的很均匀。 顾九做了很多，整整一锅都是浮在水面上的白色团子，特别招人喜欢。 铁勺在锅里轻轻搅了搅，圆滚滚的汤圆在锅里打起了转。 白凡出神的趴在顾九的肩上，巫礼曾经特别喜欢吃汤圆，白凡在她身边待的久了，也喜欢上了这种糯糯的食物。 烛光和热气一齐落在顾九身上，白凡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充满期待的脸。 “差不多好了，白凡，你要吃几个。” 白凡回过神，“六个。” “好嘞。” 圆滚滚的汤圆，随着铁勺的倾斜，一个个骨碌碌的掉进了白瓷碗里，溅起朵朵小水花。 “呐，你的。” 白凡坐在方桌的一边，一碗冒着热气的汤圆放在白凡面前，一股糯米特有的香味混在热气中扑面而来。 顾九在白凡对面坐下，将白凡碗里的汤圆用小勺舀起一个放在白凡旁边的一个小盘子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一口咬下去，汤圆里已经化为液体的糖迅速流了出来，糯米的香味中混进了一丝香甜。 好烫！ 看着白凡被烫的直吐舌头，顾九的心软了一角。虽然顾九平时冷冷的，不太爱说话，但是一遇到吃的，她绝对又是另一番模样。 一人一兽，吃的大呼快哉。 周钰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心底不屑，一碗汤圆一人一兽就高兴成这样，至于么？ 又不是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 …… 说起巫族月净祭祀倒与禹步有些渊源。 禹步借用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与中宫9个方位，象征汉代九州地名，作为禹步的周旋之地。 凡禹步法，移步左右脚前后不同。凡欲作法，必先取三光气，又禹步，然后作法验矣。三光者，日、月、星，禹步者，或三步、七步、九步不定。若欲受三光气者，极晴明日，向日两脚并立，先所愿事，随意多少小咒之，然后取禹步三步也。。 人们认为以此步态祷神，可遣神召灵，获七星之神气，驱邪迎真。 巫族亦是如此。 月净祭祀在夜里举行，月光下，巫女会跳起加入了禹步的月净舞，在跳净月舞时，巫女会借祝福等巫术将可驱邪迎真的神气赐予巫族众人，称之为赐净。 夜幕降临了，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把皎洁的月光倾泻到巫族居住的这片土地上。 夜，滋生无数的黑暗，角落里暗藏无数的邪恶，蓄势待发，落在地面的月光浅浅的，朦胧不清。 星光乍现，一声声鼓鸣声响起，随着点点星光渐渐增多，几十个鼓的鼓鸣声融合在一起，气势如虹，其中掺杂着其它乐器声，似是在迎接着什么。 顾九的一头长发被一根朱红色的布带束起，一身雪白的祭祀服在柔和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的双足，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祭祀坛。 “咚！！！” 一道浑厚的鼓鸣声后，在鼓声的余音回旋中，顾九站定，全场寂静—— 黑暗中，邪恶开始疯狂的滋生，月光惨白。 就在鼓鸣声的余音快要消弭的时候。 “咚！！！” 又是一道浑厚的鼓鸣声，鼓鸣声响起的这一刻，所有巫族中人，除了周钰和白凡，所有人全部齐齐跪下，包括那击鼓之人。 鼓鸣声响起的这一刻，之前站定的顾九动了，她走起了很明显的禹步。 巫族的这一片土地上，月光似乎有些颤抖。 一刻钟后，顾九口中开始低声吟唱，动作以舞为主，脚的落下在九个点之间不断更换。 巫族所有跪下的人，几乎是在顾九吟唱出声的下一秒，一齐开口吟咏。 月光开始明亮起来，空气中，诡异的波动以顾九为中心，一圈圈紧密的散开。 周钰顿时脸色苍白，他体内的那一道魔念痛苦的扭曲着，一股凭空出现的力量将它蓦然间轰的粉碎。 第十章 空气中的絮状暴戾物，接触到那诡异的波动后，全部在瞬间消失的粉碎。 半个时辰后，大到房屋湖泊，小到草木尘埃，整个巫族都被这波动覆盖，无一例外。 黑暗中的邪恶消散，月光在这一刻仿佛被揭开了一层厚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明亮。 顾九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月光也随之越来越淡，直至顾九口中的吟唱停下来，月光回到正常。 “咚！” 一道鼓鸣声响起，伴着突然抚来的轻风，在余音回旋中吹起了顾九的长发及裙摆，顾九站定。 巫族众人的吟咏声也戛然而止，眼神都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清明。 顾九转过头看去，击鼓之人竟然是周钰，尽管脸色惨白，但整个人却变得比之前阳光了许多。 发现顾九在看自己，周钰朝顾九温柔一笑，眉宇间竟有说不出的英气。 三声鼓九星步， 黑白相争巫山谷…… “白凡，你看这朵花妖好小！” 顾九蹲在地上，摸了摸花妖的叶子。白凡淡淡的嗯了声，她最近有些预感，剩下的花瓣怕是快要出现了。 那是一朵很寻常的白色小花，感受到顾九身上柔和的力量，小花妖有些害羞“小妖见过巫女大人、圣使大人和觋男大人。” 月净祭祀后，巫族中的人都认识了顾九，见到她会很热络的打招呼。 顾九又大部分时间都在巫族转悠，和白凡一起熟悉环境，对于这种情况顾九已经习惯了。 “顾九，还剩下巫族的禁地了，要去看看么？”周钰一袭浅青色长袍，儒雅风流，他看着顾九笑的温柔。 “走吧。” 所谓的禁地其实是一个岩石天然的大牢，用来关押巫族的一些为祸之人。 巫族很多人会使用巫术，不乏有心思歹毒者恶意伤人，这里便是用来幽禁他们的地方。 入口是一个山洞，洞口有四个壮实的汉子守着。见是巫女几人前来，四人朝几人恭敬一拜，“见过三位大人。” 周钰，“起来吧。” 四人起来后腰杆挺的直直的，神色激动。 “我和巫女随便看看就走。”周钰说出来意。 “是。” 顾九跟着周钰来到洞内，里面关押的人很少，发现有人前来，冷冷的看着顾九他们。 这些人均是被幽禁在这里许久，没有出过禁地，自然也不认识顾九等人。 回到圣殿，顾九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偏殿里残留下了一种淡淡的气息，和妖胎的很像，“有妖气。” 周钰和白凡都警惕了起来，能破开结界进入巫族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妖族…… 怕是奔着那妇人来的吧。 顾九扭了扭手腕，有些担忧，她现在身上能用的暗器，不多。 不待顾九等人有所动作，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响起。 “桀桀——你们回来的还挺快。” 诡异的微风抚过背后，顾九抬手朝身后一掷，破空声声响起。 血腥味弥散在死寂的圣殿中。 “咚。” 周钰倒下，在周钰的远处，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崭新的黑色斗篷下，是一身腐烂的发臭，边缘都已经破烂掉絮的劲装。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区区隐妖，也胆敢来我巫族抢人。”白凡从顾九的肩上一跃落到地上。 “你破了我的隐术！？”斗篷下的隐妖舔了舔嘴角，看着白衣飘飘的顾九，心中忌惮。 想了想又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顾九没有回答，强忍着笑意，面上一本正经。 这个隐妖怕是智商不够吧！ 他全身上下的妖气与圣殿格格不入，只要是个明眼人，就看得出来好吧。 身影一闪，白凡和顾九如鬼魅般直奔影妖而去。 破空声再次响起，血腥味加重了几分，圣殿妖气冲天。 “你们！” 两次受伤，让隐妖怒了，眼见一人一兽再次袭来，他那苍白的手，虚空一抓。 之前因为受伤散出的妖气，迅速聚拢凝集化作了一把的妖刀，其上的一团妖气向四周蔓延。 隐妖很惊喜，他发现了那可恶的人的踪迹。 “叮！” 妖刀和暗器碰撞在，顿时火花四溅。 融合了灵力的一拳轰击在隐妖的胸口。顾九的力量很干净，于邪恶和魔物却如同致命的毒药。对妖族的伤害虽然没有像魔物这样强烈，但也差不到太多。 “噗！”隐妖来不及躲避，在这一拳狠狠的轰击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白凡趁机夺取了隐妖背上的人。 声东击西！ “吼吼吼吼——” 一声嘶吼，隐妖彻底愤怒了，他手里的那把刀幽暗晦涩而凌厉，疯狂的劈向顾九。 顾九连连躲闪。 劈不到！为什么劈不到她！ 隐妖气急败坏，斗篷下的神色癫狂，他不要命了般，把全身的妖力化作链条，死死的将顾九锁住。 顾九费尽全力亦是完全挣脱不开，一刀凌空劈下，绝望疯狂的滋长，直取她那双浅浅的双眸。 顾九只来的及将头向后方拼死一仰。 “顾九！” 灵妖狠毒的攻击落在了白凡的腹部…… 突然出现的强烈的白光将几人笼罩，妖力化作的链条在这白光中覆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凡！！！” 顾九情绪有些失控。 白光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坨黑影落下，顾九想都没想急忙接住。 血……好多血…… 白凡…… …… 恍惚间，白凡被汤圆烫的直吐舌头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 “白凡……” 顾九抱着满是鲜血的白凡，低垂着头，流淌的眼泪顺着脸庞，低落在地上。 砸出一朵朵泪花。 明明，明明一个时辰前，这货还趴在自己肩上的啊！ 可是现在…… 抱着的手有些颤抖。 ……为什么自己的这么没用！ 是杀手又怎样！是巫女又怎样！ 融合了六片花瓣又怎样！！！ 还不是救不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 突然，顾九想起了自己来到巫族的原因。 那支箭她躲不过才……她太弱了！ 如前世一样，软弱无能——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轰！” 天空电闪雷鸣。 顾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只手抱起白凡，一只手背着周钰，沉默着走向主殿。 要下雨么？白凡只是受伤了而已，她需要包扎，主殿里有药……白凡会好的。 她不是说自己很像巫礼么？她就是巫礼，她会救好白凡的。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顾九咬牙坚持着，一步步走进主殿。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大雨密密的落下，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屋檐上，打落在树叶上，打落在小路上。 烟尘四起间，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声。残留的血腥味终于在这一场倾盆大雨之中冲刷殆尽。 周钰其实并没有受伤，他只是被打晕了而已。 轻轻扒开和血凝成一团的毛绒，腹部一道长长的豁口，映入眼帘，甚至能够看到内脏的一角。 顾九慌了，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紧，白凡不会有事。 ……顾九不知道自己怎么将白凡的伤口缝合好的，用灵力小心翼翼将白凡一层层包裹。 在主殿布下了几十道结界后，疲惫不堪的顾九放心的走出主殿。 雨下的很大，雨水一遍遍冲刷着顾九，冷冷的看着妇人的腹部。 有那么一瞬间顾九动了杀意。 将妇人带到了一处偏殿，又布下了十几层结界，顾九举起手中的暗器…… 第十一章 “嗒……嗒……” 血水从一团血肉模糊的胎儿上滴落，妖气蓦地从胎儿里冒出，尖锐的叫声使顾九的神色变得残忍。 猩红的双眼自妖气里冒出，恶毒的注视着顾九。 “原来是有了魂魄……呵呵……” 掌心用力，指尖收紧，一缕缕灵力冲进胎儿里。 妖胎痛苦的尖叫着，声音刺耳，猩红的双眼内，恶毒浓郁的令人心底发颤。 顾九冰冷的目光却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妖胎的尖叫声弱了下来，双眼内的恶毒被无辜取代。 它怕了，真的怕了！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邪魔！ 她手中的力量似要将它从此抹杀干净一般。 “让我猜猜……那隐妖是你引来的对不对？想要离开巫族……” 顾九嘴角裂开，笑意如腊月寒风。 “你离开了的么？” 手中的力道加重，那一团血淋淋胎儿立刻萎缩了下来，它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凄厉的尖叫。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它能感觉自己快要消散在这天地间了，她要将它抹杀掉！！！ 它不甘心…… 妖气扭曲着挣扎，它要离开这具幼体。可是，顾九不会给它这个机会了。 血肉模糊的胎儿在顾九手中直接消散，留下一片浅粉色的花瓣飘浮在手心。 传承花瓣！ 花瓣抖了抖，委屈的像个孩子般，直接融入到顾九的血肉里。 顾九转过头，冷眼注视着全程观看的妇人。 “你的胆子倒不小……倒是我小看你了。” 不知道顾九对妇人做了什么，妇人没有晕过去，鲜血顺着指尖落下，妇人干呕起来。 顾九抬起血淋淋右手，偏头仔细的看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吐妇人，抬起头看到这一幕，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顾九回过头，伸出手捏住妇人的下巴，平静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血液的粘稠感，让妇人毛骨悚然，不待她回答，就断了气。 她顾九，从来都不是善良之辈。有句话怎么说说的来着？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噗！” 顾九吐出一口鲜血，她整个人跌落到地上，晕了过去，柔和的白光充斥着整个偏殿。 那片花瓣化作一道灵力，在顾九的体内疯狂的游走。 以往花瓣的融合并不会如此，奈何这片花瓣不知为何有了灵识。 在妖胎里呆的那一个月，那种时时刻刻被浓郁的驳杂气息包裹着的感觉让它十分厌恶。 融入到顾九的血肉之中后，它就像回到了家里的床上一样，激动的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 可对于顾九来说，它这几个滚儿却如同于翻江倒海一般，加之它有了罕见的灵识，力量的强大丝毫不亚于顾九融合的第三片花瓣。 于是顾九便成了巫族有史以来，第一位融合花瓣竟然晕倒了的巫女。 然而，在顾九体内疯狂游走的花瓣，并不知道这一点，闹腾的更加厉害了。 昏迷的顾九苦逼兮兮的，口中又溢出了不少鲜血。 这片花瓣的疯狂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它遇到了第三片花瓣，也就是传承最多的那片花瓣。 老大！ 疯狂的花瓣停了下来，蹭了蹭对面的花瓣，有些委屈。 当初第三片花瓣出现的时候，它其实是跟着出现了的，只是还没等进入圣殿就被人截胡了。 唔哇！ 好在巫女终于找到它了。 老大，要抱抱~要摸摸~ “啪！” 第三片花瓣狠狠的一花瓣抽了在疯狂的花瓣上，其它被顾九融合的花瓣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疯狂的花瓣胖扇了一顿。 “蠢货，巫女大人差点被你害死了。” “就是，扇它。让它长点儿记性。” 第三片花瓣“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和大人很像的巫女……” 众花瓣突然停了下来，第三片花瓣接着道“结果差点被你弄没了！扇它，我没开口不许停。” 疯狂的花瓣再次被胖扇。 呜呜呜，疯狂的花瓣很苦逼，它知道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第三片花瓣才开口道，“行了，先让它和巫女大人融合吧！不然巫女大人该出事了。” 众花瓣，“听老大的。” …… “顾九，顾九醒醒。” 柔柔的声音响起，顾九缓缓睁开眼睛。 嘶——右手好痛！ 一张白皙的小脸映入眼帘，好熟悉…… “白凡……你是白凡。”顾九瞬间清醒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白凡笑了笑，“是我，我说过当你体内的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我会有机会化作人形。” 听完这句话顾九的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但她强压下了这种冲动，平静道，“我明明才融合了七片花瓣啊？” 白凡摇头，“不，你已经全部融合完了。” what？ 她很确定自己拿到的是一片花瓣，白凡没有理由骗自己，难到…… 压缩花瓣？ 此时此刻，第三片花瓣也觉得不可思议，心情十分的复杂。 “你的意思是，剩下的三片花瓣都被你吞噬……融合了？” 疯狂的花瓣委屈点点头，“老大，我不是有意吞噬……融合它们的。 因为控制一脉，那位巫女的原因，我们几个都非常的虚弱，虚弱到只能……只能融合。” 第三片花瓣仿佛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能理解。” 其它花瓣点点头。 “老大的这个位置……”第三片花瓣欲言又止。 疯狂的花瓣突然扑到第三片花瓣上，“不要，你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大。你们都没意见吧。” 其它花瓣复点点头。 …… “我这次又融合了多久。” “不多，十天。而且我没准备饭菜。” 顾九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很饿，但她还是想吃东西，估计吃饭的习惯暂时改不了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还是去做饭吧！ 见顾九起身，朝厨房而去，白凡跟着其身后道，“我也要吃你做的饭。” 顾九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这货一定是故意的！ 嗯了一声，来到厨房，顾九开始思考吃什么。 “面条……行吗？” “行！” “能不能吃辣？” “能！” 白凡回答的又快又确定。 好家伙，顾九敲定，这货肯定是故意的！ “嗤——”切好的辣椒一放进锅里，立刻与铁锅里面的热油发生了反应。顾九翻了几铲子，厨房瞬间被油烟笼罩，呛的白凡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凡火速撤离到厨房外。 “什么东西，好香！”周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没有进厨房去一看究竟，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和白凡一起待在了厨房外。 香！ 顾九好气又好笑，第一次有了想一锅铲子拍死周瑜的冲动。 炒个辣椒也能‘香’？ 顾九将情绪稳定，油烟已经小了许多，她陆续在锅里放了姜片等等香料，还加了一碗水。 待料底沸腾了后，把整整一大碗腌制好的鸡肉倒了进去，翻炒了几铲子后。 开始加大量的水。 “白凡，你能吃多少面？” “两碗。” “顾九，我能和你们一起吃吗？”沉默了许久的周钰终于开口。 “可以，你能吃多少面？”顾九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于周钰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点也不意外。 “一碗。”周钰有点心虚，其实他已经吃过饭了。 顾九嗯了一声，多加了一些水。 第十二章 灶里的火熊熊燃烧着，锅中的水很快沸腾起来。 随着顾九的一揪，一把沾着些许面粉的细面条，落入了冒着热气的水中。 用筷子搅散面条后，剩下的面团被顾九做成了一个个漂亮的小包子。 白凡戳了戳案板上的包子，“顾九，面条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饿了。” “啪。” 坐在灶口前的顾九，手中正要放进灶里的树枝猛地被捏断。 她饿？ 骗鬼的吧！ 顾九已经无力吐槽白凡的借口了，这样坑她做饭真的好么…… 想起白凡之前的伤，顾九突然有些心软，“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 “嗯？”白凡眨了眨巴眼睛。 “真的。”顾九保证。 白凡原本平静的一双琥珀色眸子，突然发出了如饿狼见到食物般绿色的幽光。 生怕顾九反悔，白凡极快的说道“那我一日三餐都要吃你做的饭。” 顾九…… 她有点儿后悔了。 周钰咳嗽了几声，大义凛然道“我陪你们一起吃吧！多个人热闹些。” 顾九心中冷哼，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对白凡的那点小心思。 …… 此时，距巫族三千里之外，有一处竹林常年被雾气覆盖。鲜少有人进去后，能活着出来。 在这竹林的深处，盘坐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男子，有几只圆滚滚的小白兔蹲在男子的身旁，一边吃草，一边四处张望。 男子似是在此地打坐了许久，他的双目紧闭，身前有一滩干涸许久的血渍。 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一股妖冶感迅速蔓延开来，方圆几里的生物似有所感，全部趴在地上颤抖起来，包括前一秒还在男子身旁吃草的兔子。 是他大意了，姐姐说的果然没错，月净祭祀是所有魔的克星。 男子抬眸，兔子？ 这几只兔子与那巫女做的汤圆……好像！ …… 表层的油脂在火焰的炙烤下一点点渗出。一口咬下去，男子心中暗道他就说么，汤圆怎么可能有大鱼大肉好吃，嗯，真香！ 吃着吃着，男子突然放下了兔肉，慢慢的咀嚼着没啥味的兔肉，有些迷茫，他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巫女，这一任巫女的戾气之重，他生平罕见。 要不要看在她是巫女的份上帮帮她？ 自己想她干嘛！许霂你真的是…… 许霂摇摇头，随后又沉思了好一会，他突然纠结了起来。 烦躁的将兔子扔进火堆里。 算了！不去了！ …… ……要不还是去吧，万一她会烤兔子呢？ 许霂抬眼，盯着火堆里燃烧的白味烤兔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孤寂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一刻钟后，静谧的竹林突然爆发出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这个煞神终于走了！嘶嘶”一只隐藏在角落的竹叶青扭了扭身子，不停的吐着芯子，似是舒了一口气。 “可把本仙给憋坏了。”一根粗壮的老竹子晃着腰，叹了一口气道。 “那煞神太可怕了，竟然还吃老鼠，吓得本鼠许久未见天日……”一只灰鼠窸窸窣窣的探出了头，又接着道“雪兔一家真蠢，本鼠就说那煞神不过是晕了，还会醒过来。它们竟然不相信！哼！活该……” “本仙的老腰啊！这煞神可千万别再来，本仙可不想当柴火。” 灰鼠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他下次要是还来呢……” “住口！你个乌鸦嘴。”灰鼠的话被竹叶青和老竹子齐声打断。 鸡肉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三个人在厨房里吃的不亦乐乎。 周钰暗自庆幸自己争取到和白凡一起吃饭的机会。不过……顾九的做饭菜倒是真的不错！ 锅里的面很快就见了底，顾九的心中有些不爽，小包子被吃的一个不剩。白凡吃了三碗面，周钰吃了两碗面。 骗子！ 这两个人都是骗子。 看了看白凡……顾九还是决定把气撒到周钰身上，这就是所谓的一碗？！ 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多和了一些面，多拉了一些面条，估计这面她怕是一口都吃不到了。 “什么东西，好香。”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一只青羽赤喙的鹦鹉落在了厨房里的方桌上，它的右脚套了一个刻着奇怪符号的银环，那是巫族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标准。 三人立即警惕起来，因为一旦有鹦鹉出现，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见过，几碗……呃，不对，见过几位大人，妖族来袭，还请几位大人尽快赶到族界北域……” 鹦鹉还没说完，顾九等人已经不见踪影了。见四下无人，鹦鹉那双黑的发亮的小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狡黠，它向其中一只碗靠近了几步。 小脑袋左偏右偏，鹦鹉好奇的低头瞧了瞧，一缕晶莹剔透的液体自它那微微张开的啄中流出。 面条？鸡肉的？ 鸡肉的！！ 鹦鹉猛地后退，口水“嗒”的一声滴在方桌上，啄张的大大的，它目露惊恐之色，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巫女大人……他们竟然吃鸟！ 在巫族，鸡被归为飞禽是众所周知的事，没有人向顾九提起这事，所以顾九也并不知道这一点。 太可怕了！ 阔爱的小鹦鹉不禁的瑟瑟发抖，并下定决心从此以后不再轻易到圣殿递消息。 黑压压一片的妖兵一步步逼近北域的结界，众妖兵的妖气，一丝丝漂浮到北域的上空，凝结成一片片灰云。 “轰——轰——轰—轰—轰……” 沉闷的轰鸣声，响彻天地。 结界内，除六长老在附近的屋舍里占卜外，以齐拓为首的重长老，均都抬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神色凝重，目露思索。 其余的巫师、武者皆是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族长。算出来了。” 六长老匆匆来到齐拓身侧，脸色苍白无力，目露急色，“这是妖王要亲自施法，破开结界……避无可避……” 最后几个字，六长老几乎是拼死才压低了声音。 齐拓突然眼前一黑，幸好身旁的六长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巫族……怕是要永无宁日了啊……”齐拓喃喃道。 结界一旦破开，不仅蓄养多年的灵力会流逝大半，而且还会暴露巫族族落的位置。 这二者之间，不管那一者，都会给巫族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巫女大人哪里可有递消息过去？”齐拓转头看向三长老。 “族长放心，巫女大人那边已经派鹦鹉去递了消息，想来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齐拓长叹，转身朝巫族众人道“族人们，今天将会是一场血战，为了我们的族落、为了我们的这最后一片净土、为了我们的家！ 老朽第一次，要求你们在场的各位，只许胜！不许败！ 妖兵想要让我族中之人，妻离子散，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三万人发至内心的呐喊，声势浩大，余音回荡在巫族内，震耳欲聋。 顾九一身黑色祭祀服一跃而起，她整个人直接出了结界！ 那三万人中有不少人惊呼道，“是巫女大人！” 第十三章 忽然！ 一道白光闪过！ 接着是道道雷声轰鸣，天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现在已是夏季，云层中又一道白光闪过，伴着一声轰鸣。整个空间变得压抑起来，沉闷无比，让人心烦意乱。 顾九施了一个简单的巫术，整个人便悬浮在半空中。 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顾九的脚下有一道半透明的结界，而她则是站在了这结界之上。 疾风呼啸，小雨淅淅沥沥的飘洒着，生气蕴含在其内，沉闷随之而散，空气变得清冷了下来，淡淡的雾气在山谷里升起。 结界内，有人猜到了顾九的意图。 “灵力！” 齐拓有些犹豫不决。 “这是巫女的意思。”白凡背着一把古琴来到齐拓身边。 “圣使大人！” 齐拓微愣，他有些不敢相信。巫女大人这……这是又变强了？！圣使大人竟然都能化作人形了！ 半空之中，大量的灵力在顾九手中凝聚，一道复杂的巫术化作半透明的结界，渐渐将巫族笼罩在内。 接着一点银光落在之前的结界上，顾九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那三万人耳中。 “所有族人，准备……” “轰！！！” 巨大的雷鸣将顾九的声音盖过，众人的目光齐齐遥望头顶的那片天空，这一片天地仿佛是被鼓槌重击了的鼓面，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让人觉得，天，似是要塌下来了一般。 “巫族——” 嘶哑难听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漫天的黑云突然以顾九为中心迅速的聚拢，一切都变得昏暗下来，聚拢的云层缓缓地打起了旋儿。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灰色的妖气化作一道光柱，带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猛地朝巫族的结界中心砸下。 顿时强光瞬间迸射而出，结界微微一颤，抵住了攻击。 强光来的快，去的也快。 顾九只怔了一下，便反很快应过来，与白凡默契的对视一眼，白凡右手朝身后一抓，残影一晃，古琴来到身前。 谁还没个光柱？ 顾九身影一闪消失不见，悠悠琴音响起，操控着飘散在天地之间的雨，打横或是斜着，齐齐朝光柱而去融入光柱内，浅蓝色的冷意和白色的灵力渐渐从光柱底部泛出。 远远的看去，只见大片的灰色妖气自下而上，而那一丝丝的蓝白色灵力自上而下，两者交错倒是生平罕见。 许多年以后，巫族仅存的老人回想起这一幕，无不感叹那一任巫女的强大。 “轰——” 又一是道轰鸣，伴着清晰的破冰之音，蓝白色的灵力层层上升，竟隐隐有些与灰色分庭抗礼之势，天地仿佛被光柱连接。 如此强大的光柱，自然不可能仅靠白凡一人就形成了，还有结界内众巫师从旁协助。 早在顾九一身黑色祭祀服出现时，就有人猜到了顾九的意思了。 向北方之神玄冥求雨的巫女“服黑衣而舞之”…… 巫女觋男虽然在巫族地位不凡，但是却并不代表其它族人就都是傻子，顾九的目的他们猜得到，但还是惊于顾九的强大。 那顾九干嘛去了呢？ 她正忙着在巫山谷的四周布置结界呢。 开玩笑！ 妖族这么大的动静，天生异象，世人不可能没人察觉，尘世间多的是能人异士，心怀不轨之人亦是不少，她要尽可能减少麻烦。 最后一道结界布置完，顾九回到巫族的结界上站定，双手打出一道巫术，之前布置的四个结界，蓦地各冲出一道纤细的光柱，直入云层，光柱之间两两相连，一层厚厚的结界将这片不小的山谷包裹在内。 “嘭！” 僵持不下的灰、蓝光柱随着一声巨响，在对方的撞击下，全部分崩离析，余力如水面的波澜一圈圈散开。 还未来得及凝聚的妖力与灵力被推出老远。 腰间的软剑掏出，顾九与白凡几乎是同时直奔妖兵而去。 “所有族人，出结界迎战！” 顾九杀手出身，出手又快又狠准，应付此等场合不在话下。 白凡即为巫凡，自是骁勇善战，出手也是干净利落，两人带领着巫族众武士势如破竹，妖兵竟然一时间有些溃散的迹象。 大片妖兵在巫族等人的反击下惨叫着消散，顾九疑惑手中的动作不由得停下。 这妖兵也太好杀了点吧？ 巫族其它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动作慢了下来，朝顾九和白凡靠拢。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跑了，其它妖兵一看，就跟着跑了，场面一片混乱。 “哼！” 一声冷哼响起，还没跑出几步的妖兵全部被一股强大的妖力化作了虚无，只留下还在厮杀的极少数妖兵。 一道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顾九不远处，看了一眼顾九，目露思索。 “巫女……” 男子的身后多了一道佝偻的身影，看不出样貌。 顾九目光警惕，落在那佝偻的身影上，心底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此人…… 突然，那佝偻的身影直奔顾九而来，白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太爷！？ “你是那个太爷……” 电光火石之间，顾九终于知道哪里奇怪，想不到竟然是故人，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顾九放大的瞳孔中。 “就是你，杀了蓝荣。” 嘶哑的声音让顾九眉心跳了跳。 “异纹，怪不得……” 一枚古怪的雕花玉针刺向顾九的眉心，顾九早有防备，却避不开那古怪的玉针，无奈之下，她手中的软剑转而挥向那握住玉针的手。 “嘭！” 白凡被那男子拦住，无法抽身。 同时，玉针被那佝偻之人抛出，直奔顾九而来，几个武士将佝偻之人击杀。 顾九猛地一踏地，疯狂的退后，玉针紧追不舍，四周突然有几个人一跃而起，直逼顾九身后。 “有叛徒！” 顾九如今被玉针限制，无法动弹，微微愣了一下。 这一愣，玉针直接穿透了顾九的眉心，白凡那边因为顾九受伤，虚弱下来。 玉针被眉心血染红了大半，顾九的头一阵钝痛。 “咔嚓——” 四周的场景如玻璃般，脆弱的破裂开来。 怎么回事？！ 顾九的眼眸微眯，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中，那些破裂的场景离她远远而去。 黑暗中除了她和那一点点亮光再无其它。 眉心的钝痛一会儿浅一会儿重，顾九深吸了一口气。 孤独…… 她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还插在眉心的玉针，她死了？ 浑浑噩噩的拔下玉针，居然一点儿也不疼。 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好冷…… 蓦地，一大片白光将顾九笼罩，她整个人都开始模糊。 此时此刻，在某处虚无的角落中，悬浮着一座岛屿，与其说是岛屿，倒不如说是一块形似岛屿的岩石。 岛屿上有一棵奇怪的树，上面长着茂盛的血红色树叶，犹如红云，树下坐着一位女子。 此女一袭黑色祭祀服，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丝带束起，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有些大病初愈之色，眉心靠右有一点朱红。 一片红叶落下，女子睁开有些朦胧眼睛，瞳孔微动，很快恢复了清明。 第十四章梦醒 “原来是梦……” 顾九喃喃自语，她的眼神蓦地冰冷，眉头微皱，伸手接住落下的那片红叶。 “红云枫的叶子。” 眉心一阵钝痛传来，顾九抬手使劲儿揉了几下，抬头打量起陌生的四周。 岛屿很小，放眼一望，几乎一览无余。 “某处应该有光源……”顾九思索着，目光再次落在红叶上，猛然间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不对，没有影子。” “叮——” 清亮的撞击声响起，顾九循着声音向脚边看去。 那是一枚约两寸大小的月白色玉针，静静的躺在地面，泛着温润的光泽，顾九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不知从哪里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玉针就是狠狠一砸。 “咚！” 一声闷响后，顾九拿开石头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被砸的坑坑洼洼的玉针，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修复。 果然，这玉针有些古怪。 顾九没有丝毫的诧异，敛了笑容，将玉针捡起来收好后，握着石头一步步靠近岛屿的边缘。 手一松，手里的石头，以极快的速度坠落，眨眼间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虚无中。 顾九面色平静，目光转而落在了满地的红云枫叶上。 大把的红叶被顾九扬在了边缘外，这一次红叶不再像平常那样，洋洋洒洒的飘落，而是仿佛重如干钧一般，全部直接消失了。 几乎跳过了坠落的过程，顾九根本还没怎么看清，红叶就全部消失了。 她不经意间想起了中国的一个神话传说——天河弱水！ 天河弱水，为天河之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 顾九低头看着脚下的岛屿不语，攥紧了玉针。 一些碎石从岛屿边缘缓缓飘过，顾九的目光落在这些石头上。 “没有坠落。” 大致推算出它们出现的地方，顾九回到红云枫树旁坐下，整个人懒散的靠在了树干上，注视着不远处一个昏暗的角落。 看来，她还是有机会离开的。 化回兽形的白凡，虚弱的蜷缩成一团，失神的看着躺在主殿中间的顾九。 与妖族一战，顾九重伤昏迷，她为顾九疗伤时发现，顾九的三魂七魄竟然少了一魂——天魂！ 巫女与常人不同，她们死后天魂会到神明之地进入沉睡。 可是，作为圣使的她，居然没有跟顾九一起回到神明之地，传承花瓣也没有分开的迹象，也就是说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顾九，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没有死透。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她没有办法把顾九的天魂唤回，因为顾九是巫女，她和巫女的天魂归都于神明。 她没有资格对顾九的天魂做什么，她只有等…… 白凡双眼微瞌，似是有了些睡意。 一声很轻的叹息响起，主殿微掩的门外有人影一恍而过，清凉的微风穿过八角窗棂，在白凡柔软的毛绒拂过。 良久，白凡睁开了双目，目光仿佛穿透了木门，看到了门外，心里突然有些庆幸。 周钰的心思，她知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顾九快忍不住打算薅秃噜背后的那棵树时，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角落向岛屿飘来。 顾九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枝叶，她这回怕是真的要离开了。起身走到岛屿的边缘，那阴影是一座巨大的倒立石山，朝上的一面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平坦无比。 “咚！” 倒立的石山撞击在岛屿边缘，发出阵阵难听听摩擦声，顾九快步迈过，站在了倒立的石山上。 摩擦声消失，倒立的石山以奇怪的弧度缓缓地飘浮着，离岛屿越来越远。 回到房间的周钰眉头紧锁，盛夏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闷热的环境让他整个人变得浮躁不安。 “嘭！” 他终于忍不住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身旁的墙上。 “想不到觋男大人，哼哼，也有着急的时候啊。”略有模糊的声音响起。 熟悉的妖冶感随之而来，周钰转过头，看着门口的来人不由得怔了怔。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 来人有些不忿，抬手一拂，隐匿了自己的气息，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 来人，正是许霂。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回巫族……”周钰的眉头舒展了些，坐到他旁边。 许霂神色自若，“你想多了，我是来帮巫女抹去那些戾气的。” 周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妖族来袭和顾九重伤的事告诉许霂。 “怕是不需要……” “我能救她。” 许霂打断了周钰的话，语气肯定。 周钰整个人蓦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许霂，“你确定？！” 不待许霂有所回答，周钰直接将其拉起，“你跟我来。” “轰——” 几块奇形怪状的巨石猛地撞击到倒立的山石上，没有任何排斥力，很快就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倒立的石山肉眼可见的庞大了一倍。 这类场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次，顾九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造成了这种现象。 突然，顾九目光一闪，望着西北方向，一望无际的阴影映入眼帘，其悬浮的倒立石山更是硕大无朋。 “等等，这……究竟是……” 顾九瞠目结舌，她可见的范围内，大大小小巨石不断的撞击在其上，然后诡异的融合。 “……如此，你有几分把握？”白凡冷眼看着周钰身旁的许霂，心中困惑，此人的气息好熟悉。 “丢了天魂而已，不过，是巫女的话，我有七成把握。”许霂傲然，她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你动手吧。”白凡撇过头，目光落在别处。 施了一个亡魂返形术后，许霂悠闲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许霂如此简单的做法，引得白凡微微侧目，周钰则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想要引回巫女的天魂，一个简单的亡魂返形术确实不行，但……多了一缕魔念又当如何。 神明之地会允许，有魔念的天魂存在？ 开玩笑！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白凡看许霂的目光多了一些探究，会巫术…… “他融入巫术里的东西，为何会让我感觉有种极其厌恶气息。” …… 无端出现一股劲风疯狂的刮过，处于瞠目结舌状态的顾九神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吹离了倒立的石山，掉入了虚空。 尖锐的风吹在身上，犹如千刀万剐，一点星光追来，无形之中似有一只大手朝顾九一捞，顾九浑身一震，消失不见。 白凡似有所感，转身一跃，落在顾九的腹部，蜷缩成一团。 柔和的白光从顾九的体内散出，然后在一瞬间蓦地耀眼，最终归于平静。 “白凡……” 醒来的顾九小心翼翼的，抱起腹部的黑色小豹子，背后的黑色将天魂内的一缕魔念，蚕食的干干净净。 “圣使大人需要时间恢复，我等就不打扰了。”许霂上前道。 周钰见白凡比之前精神了许多，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顾九看向说话之人，点了点头，心中亦是困惑，他的气息……好熟悉。 许霂同周钰一齐离开，走着走着，两人一起停了下来。 “你喜欢上白凡了？”许霂平静的开口问道。 周钰却紧张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你的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周钰别扭的低下了头。 许霂平静的看着周钰，巫女最出众的地方就是看透人心，恐怕他的心思早就被人看出来了，这家伙还自以为伪装的很好…… 第十五章黑色珠子 顾九看着怀里的白凡，冰冷的眸光柔和了些，轻轻的将其放在一处软榻上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主殿。 “老朽见过巫女大人。”齐拓看着来人，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敬意。 “不知巫女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顾九暗暗皱眉，“我来借一味药。” “哼哼，巫女大人说笑了，如今族中元气大伤，草药供不应求——巫女大人，请回吧！”齐拓说完，丝毫不再给顾九说话的机会，“嘭”的一声就关了门。 这些日子，族长与她之间的隔阂似乎越来越大了……顾九无奈，只得返回圣殿。 周钰缓缓地抬起头，“不要告诉她。” 许霂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周钰的肩膀，“我一个人走走。” 周钰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眼眸深邃了几分。 圣殿的后面是一处园林，里面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时值盛夏，此地一片生机盎然，许霂七拐八拐，刚在一棵古枫树下停住，眼前便多了一个人。 “巫女大人。” 顾九微微颔首，“有没有时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吗？”许霂指了指自己。 顾九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不知道巫女大人要问些什么。” 布置下几层结界后，顾九抬起了左手手腕，一粒黑色的珠子被一根银线挂在那里，“此物，你可认识？” “巫女信物。”许霂扫了一眼，目露追忆。 突然，许霂一把抓住了顾九的手腕，死死的盯着顾九手腕上的珠子，脸色苍白，“说！你从哪里得来的！” 风，吹的满树枫叶沙沙作响，一角黑紫色纱衣在隐匿处，被风吹动。 一丝丝魔气缠绕在许霂的全身，手腕上传来的异样，让顾九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就是许霂对吧！你还有个姐姐叫许岚。” 许霂眸光微闪，没有说话，暗中观察着顾九的神色，想看出些什么，可对方却始终是一脸漠然。 “把它给我。” 不容反对的语气让顾九觉得有些好笑。 “别急，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姐姐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死之前？你问这个做什么。” “与你无关。”顾九轻而易举的挣脱了许霂的手，揉了揉手腕，接着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许霂眸光闪烁，沉默少许后，盯着顾九道“控制一脉，很少出现巫女，我姐姐更是巫族控制一脉难得的一位九瓣巫女。但在最后一次降魔中，被上古邪魔诅咒沾染了魔气，无法进入神明之地。” “还有呢？”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许霂收回目光，略略别过头。 顾九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便没有再问。 几片枫叶落在顾九的肩上，许霂眼眸微动，死死地盯着顾九的背后，顾九循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 一群巫族中人，大多都是巫师，手中拿着武器，正目光各异的看着他们，为首之人，正是一身黑衣的白凡。 顾九的眼眸沉了沉，挥手解除了结界，魔气在瞬间涌向了四周，许霂一步步上前，巫族中人往后退了几步，唯有白凡一动不动只看着顾九，神色平缓。 许霂拿出腰间的扇子，没有收敛气息，站在顾九身边低声道“连累你了。” 顾九没有回答，算是接受了许霂的歉意，白凡看了看许霂，对顾九沉声道“顾九，过来。” 顾九始终是一脸漠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一幕落在许霂眼底，他的心突然有些怪异的感觉。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几只箭矢从古枫树的树枝上落下，打破了一干人的沉默。 白凡一步步走向顾九，抬手一翻背上的琴抱在了怀里，拨动了琴弦，第一次对顾九动了手，顾九却没有丝毫要还手的意思，依旧沉默。 许霂的魔气化作一道屏障，将其和顾九护在其内。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快到白凡身后的巫师根本来不及阻止。 在看清魔气后，有人惊呼出声“他是上古邪魔！” 白凡脸色难看，怪不得，此人的气息那么熟悉。 狠狠的瞪了顾九一眼，白凡拨动了琴弦，道道虚影晃过，化作攻击轰向许霂。 许霂神色带着些轻蔑，似乎并不把白凡的攻击放在眼里。 “嘭！” 许霂突然倒下，白凡一怔却是已经来不及收回攻击，失去了阻隔，白凡的攻击全部轰击在了顾九身上。 顾九吐出一大口鲜血，抬头看着白凡，没有说话，好在白凡对攻击加以制止才没把顾九打死。 许霂昏倒前，意识模糊的一瞬间有些后悔，他怎么就相信顾九了呢？ 她也是巫族中人，对待邪魔应该都是除之而后快，他居然会认为她与别人不一样。 把后背留给了她…… 暮色苍茫，禁地里的石牢已经一片漆黑，唯有几盏油灯忽暗忽明。 一双眼睛隐匿在这黑暗中，许霂一醒，就发现自己的魔气消失殆尽，怀中多了一粒黑色珠子散发着幽幽的暗芒。 是姐姐的东西…… “许霂的姐姐许岚曾经是巫女，他也曾是觋男，凭借这一点，我就绝不可能放弃他。” 顾九的话让白凡若有所思，齐拓虽然依旧没给顾九好脸色，心底却有了丝丝暖意。 巫女，一切要以巫族大事为重。 随即起身道“既然巫女大人，心中有数，老朽自然也就不便过多插手，月尾的月净祭祀还请巫女大人尽早做好准备。老朽告退。” 顾九点了点头，待齐拓退下后，白凡问道“这半年，你到底查到了多少？” 顾九眉头一皱，布置下结界后，才道“不多，只查到了控制一脉的消失和许岚的魔化。” 白凡微微颔首，顾九的能力一向如此强悍，只是有些出乎意料，仅仅半年余间，她就查到了这么多。 “齐拓还是在怪你？” “嗯。”顾九挥手撤开结界，“我会助银雪蜘蛛尽快醒来的。” “千蛛你练的怎么样了。” “遇到了瓶颈，不过我会想办法。” 白凡的眉目间多了一缕忧色，“你的伤势……” “无碍。” 许霂把玩着珠子，突然出现了一个虚弱柔和的声音“阿霂。” 许霂眼神一凌，浑身的气势骤然一变，一点白色的星光从黑色珠子里升起，蓦地扩散开来，化作了一道半透明的屏幕，无数的白色星光在结界里漂浮不定，煞是好看。 “阿霂，救我……” “姐姐！” “巫女大人，那边有异动，出现了强大的结界，许霂昏迷不醒。” 说话之人，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青衫小童子，眼神空洞，举止如木。 那阵阵浓郁的灵力让白凡如沐春风，她猛地看向顾九，眼眸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你养了灵傀？！” 顾九含糊其辞的嗯了一声，“我去禁地看看。” 禁地四周的光线明亮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许霂看着顾九，语气冰冷得不像话。 顾九一愣，其一是惊于许霂的气场变化，其二是困惑许霂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看到珠子里的东西。”顾九语气肯定。 第十六章危机 透过石柱间的空隙，顾九的目光在许霂，那瞳孔间的血红上扫过，眼神莫名露出一丝迷茫。 她对那血红瞳眸的记忆有些模糊，一时间想不来，那，到底是什么。 若是顾九没有融合完，传承花瓣之前，定能认出，许霂这个名字和那血红的瞳眸，代表的正是——异纹！ 白凡曾说过，巫族的巫印传承会销替掉顾九的异纹，这自然也就包括顾九对异纹的记忆。 传承花瓣全部的融合，几乎让顾九对异纹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半点不剩。 但，眼下却是出现了异变，她，遇到了许霂…… 许霂沉默不语，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间，他血红的瞳眸猛地看向一处角落，露出疯狂之色，身子一闪，似欲冲出石牢。 “你派人监视了我！” 许霂出伸手，五指化爪，还未触及石牢外的顾九半分，就被其轻而易举拍开。 原本细微的灯芯燃烧声，在这一刻被放大，油灯的光映在顾九白皙的面庞上，其神色给人一种漠然之感。 这股漠然很浓、很浓，仿佛此生都化不开半分。 与此同时，巫族结界外的边缘，几道气息蓦然临近，此地防御较为薄弱，结界内守卫的武士和巫师，竟无一人察觉。 明亮的月光下，三个被灰气包裹的黑袍之人，停留在了巫族结界外，其周围有少许灰气，诡异的弥漫开来，空气中几乎是瞬间，就凝结了大片絮状暴戾物。 若是白凡在此，定能认出这诡异的灰气，正是魔气。 “巫族的结界……变了……”其中一个模糊的声音，似有感慨道。 “嗯……变强了……有一层陌生的新结界……”另一个听不清语调，略有模糊的声音，亦是有些感慨。 剩下一人平静道“我等本就没打算进去，布阵吧。” 不同于之前两人，此人声音十分清晰。 其余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脚下一动，三个黑袍之人各自走了几步，以一种特殊的角度站定，几乎是同时翻手打出了一道巫术。 “上、下、东、西、南、北，六芒星阵——现！” 一声低呵后，在这三个黑袍之人中间，立即出现一个巴掌大，半透明的六角星阵，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上，为天……” 三个黑袍之人的手不断的翻动之下，一句句古怪的话语响起，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极为清晰。 一点白光自苍穹飘来，落在对应的最高一角上，与此同时，这三个黑袍之人，齐齐向一个方位迈出一步，所站位置的角度也随之一变，与之前骤然不同！ “下，为地……” 一点黑光自地底升起，落在对应的最低一角上，三个黑袍之人的位置和所站角度，再次变换，亦是与之前不同。 “东，为震……” 一点绿光自东方而来，落在对应的方位一角上，三个黑袍之人变换完位置和所站角度后，均是狠狠一跺脚。 “西，为兑……” 一点黄光自西方而来，落在对应的方位一角上，此时这三个黑袍之人，动作一慢，有些疲惫的重复着，位置和角度的变换。 “南，为离……” 一点红光自南方而来，落在对应的方位一角上。 灰气包裹之下，看不清脸色的三个黑袍之人，有明显的喘气声响起，却依旧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丝毫没有松懈。 “北，为坎……” 一点蓝光自北方而来，落在对应的方位一角上，重复完之前的动作，三个黑袍之又狠狠的一跺脚后。 那六芒星阵，光芒大闪，六大方位至此全部到位，随着六芒的集齐，这三个黑袍之人中间，漂浮的星阵犹如机关齿轮一般，转动放大起来。 仿佛被星阵召唤，这三个黑袍之人的灰气，涌动中各化作两道灰线，上下融入到了星阵内。 这三人身体一晃，其脚下的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与半空中一模一样的六芒星阵。 包裹三人的灰气，略有消散，隐隐能看清面容，三人的脸色突然为之一变。 “他，在禁地！” “……还有一人！是谁？” “那气息——” “是……是巫女！” 顾九突然心中一动，打出一道巫术，一个青衫童子，出现在顾九身边，眼神空洞，举止如木。 许霂神色微变，被顾九拍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奴傀……” 是奴傀……姐姐。 “你，为什么会有……你也有传承珠子！” 许霂突然间脸色苍白，吐出一口鲜血，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顾九瞳眸一动，白皙的指尖迅速点在石壁上，两根粗壮的石柱，迅速下沉，很快便与地面齐平。 在许霂倒下的瞬间，接住了许霂，若有所思轻声道“奴傀。” 此时，远在南下江城，破败的许氏祠堂内，弥漫着半丈高的黑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其内更是夹杂着强烈的庞大负面情绪。 祠堂的房梁上，更是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絮状暴戾物，一双猩红色的眼睛蓦地出现在黑气中。 “许霂小儿……” 嘶哑、模糊的声音响起，猩红色眼睛附近的黑气，诡异的剧烈翻滚起来。 “十八年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眉心蓦地一跳，顾九脸色阴沉，一寸寸仔细的打量四周，她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轻轻的放下怀里昏迷的许霂，打出几道结界，挥向四周。 就在顾九布置完结界的下一秒，眼前的景物扭曲，所处之地不再是巫族族内，而是巫族外，那三个黑袍之人，半丈大的六芒星阵中。 顾九站起身，目光落在三人上，不动声色的抬起右手，捏住了腰间一团银白色的小球。 “巫女……交出许霂。” “想要带走许霂，自己进结界来拿。”顾九的神色早就恢复了平静。 许霂，不能出事…… 三个黑袍之人脸色难看，六芒星阵能锁定天地四方，能锁住一切异纹之人，却锁不住巫女…… 本来设下击杀许霂的一切，全部都被顾九一人打破。 “阵，破！” 三个黑袍之人中，话语清晰的一人，身体颤抖起来，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包裹他全身的灰气，诡异的蠕动着要与他分离，在此人的惨叫声中，融入星阵。 漂浮的星阵破裂的瞬间，此人，死。 破裂的地方被灰气替代，顾九布置的结界，在这一刻有些不稳。 一丝泛白的灰气，居然穿过了结界，钻进了许霂的身体，昏迷的许霂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颤，似是有了苏醒的迹象。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快到顾九根本来不及察觉，就无迹可寻了。 “千蛛——散！” 十几道蛛丝从小球散出，泛着莹白的光泽，朝结界的各处探去，黏在结界上加固。 千蛛，万千蛛丝。 “阵，崩！”略有模糊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声音模糊之人道。 “阵……灭！” 剩余两人，死！ 顾九和许霂所在的天地，立刻被浓郁的灰气弥漫，不见明月。 “以阵法崩溃之力，击杀许霂一人！” 玉手一挥，几百道蛛丝散出，密密麻麻，加固结界，其莹白的光泽更是让结界内，在这一刻，亮如白昼。 许霂微微睁开的双眼，露出震惊之色。 好强！她原来这么强！她根本就不用自己保护…… 第十七章许霂 伴随着清亮的“咔咔”声响起，散出的蛛丝全部崩裂开来，化作点点莹光，与所有的灰气一齐消散。 手中的银白色小球，瞬间缩小了许多，顾九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心中顿时一阵肉痛。 好不容易收集的银雪蜘蛛的蛛丝，居然用了三成！ 灵力的消耗暂且不计，蛛丝却难再从齐拓那里弄了，她上次崔取蛛丝后，银雪蜘蛛元气大伤，虽说她一直都有帮银雪蜘蛛调理。 但，银雪蜘蛛昏迷后一直未醒，弄的齐拓每次看见她，都吹胡子瞪眼的。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伸手打出几道结界，空气中的絮状暴戾物和灰气凝聚一粒珠子，落在顾九手中。 不知那三人是何来历，若是换作刚来巫族之时，怕是今晚这一仗就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了。 顾九松了口气，愈发警惕起来，抬头望着圣殿的方向，心道，白凡应该感应到了她不在巫族，想必很快就会赶来。 似是有所察觉，顾九眉头一皱，看向许霂，语气肯定道“你早就醒了。” 躺在地上的许霂睁开双眼，对于顾九能识破自己的装晕，没有丝毫意外，默默起身坐在原地。 是的，他早就醒了，那三个人的来历，他也知道…… 瞳孔微微一动，许霂看了一眼顾九，垂下眼睑。 许家那位已经有所动作，今夜后怕是麻烦不断。 顾九见许霂不答，向他靠近了几步。 况且，要救姐姐光靠他一人，根本就不可能！ 其它人想要进入那里…… 许霂心中一阵苦涩，可惜那里只能巫族的人进入，发现顾九靠近，许霂索性完全闭上双目，避开直接和顾九对视的可能。 一边不断衡量利弊，一边心中不由得暗恼，觉得无比憋屈，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巫族。 眼下，他需要一个同盟，例如——顾九。 这些念头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形成的，许霂很快就有了决断，收起思绪。 他蓦地睁开双眼，目光闪过一丝复杂，屈膝径直朝顾九跪了下来，两侧的手渐渐的收紧。 高傲如他，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在巫族这段时间，顾九的心性他已经有所了解，他本大可不必如此，可惜千不该万不该在石牢动了杀念。 许家一旦动手，便会步步紧逼，直到他死。 他连缓一缓与顾九之间紧闭关系的时间都没有，这等做法……只愿能和顾九冰释前嫌。 他在世间，就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他不敢赌，也输不起…… 但，这一跪，没有人知道，许霂今后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变化。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十分清晰，顾九神色一怔，脚步顿住，微微侧身错开。 “你干什么。” “帮我……”许霂低下头，一字一顿说道。 这两个字说的极为不甘，顾九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许霂话语里的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 “你要我帮你什么。” “帮我，帮我救一个人。” 救人？顾九神色变得古怪，目露犹豫之色，作为巫女，理应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在其的眼中，任何人都是没有秘密的才对。 可是……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异数，她看不透许霂，此人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的力量在他身上失去了作用。 不然她也不会…… 顾九勾起嘴角，颇有几分小人得志般，道“条件？” “条件？！你想开什么条件。” 许霂心底莫名窝火，猛地抬头双目看向顾九，想到顾九能看透人心，又忽而低下头思索，两侧的手死死的握紧成拳。 “我生为控制一脉，可教你所有控制一脉之术，何如？” “我许霂，愿为你一人之奴，生生世世永不背弃，何如？” 许霂缓缓抬起头，与顾九对视，一双猩红的瞳眸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 那是愤怒和…… 触及到其目光的一霎那，顾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要抓住那种感觉，可几乎是瞬间，那种感觉消失殆尽，无处可寻。 “你……你要我怎么帮你？” 顾九眼中的犹豫被坚定取代，眼帘半垂睨着许霂。 “帮我，……” 大脑一阵钝痛，许霂再次晕过去，黑夜里，顾九的声音缓缓响起。 “好……” “嘶~” 大脑突然间的钝痛，让顾九倒吸了一口气，她死死的盯着已经晕倒在地的许霂，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 等等！ 许霂！！！ 许…… “四弟你同为顾氏一族之人，怎么不为族里考虑考虑，若她日后如许家那位一般，你让族里两千多人何去何从？你让四弟媳何去何从！？” “居然是他！？” “顾九。” 赶到的白凡有些气急，顾九刚离开主殿没多久，她就察觉到顾九的气息消失了，她找到六长老，算出顾九居然在巫族外！ 顾九重伤未愈……巫族的内部果然有问题！上次出现叛徒不是偶然。 要是顾九出了什么闪失，连带着她也会有事，这个节骨眼下，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怎么回事？ 白凡打量起四周，一看之下有些心惊。 居然是封锁天地的六芒星阵！ 顾九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神色冰冷道“是许家。” 眼睛的余光落在不远处的许霂身上，白凡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因为许霂？” “白凡，我想起了一些事。” 顾九眸光冰冷的看着白凡，以往的柔和消失不见。 白凡暗道不好“什么？” “许家——异纹。” 夏夜，明亮的月光浅浅的散在大地上，把夜里的一切照亮，每年夏日的月净祭祀是效果最好的时候。 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圣殿的主殿里，月光穿过窗棂落在软榻上，把软榻上的许霂的脸庞映衬的惨白。 “我和许霂一样，都有异纹。白凡，你没有告诉我，我会忘记。”顾九身前残影一晃，布下结界，转眸看了白凡一眼，目光冰冷。 白凡神色复杂，顾九能想起关于异纹的事，出乎了她的意料，或者说，她从没想过顾九会想起来。 见白凡不语，顾九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一年之期已过，而我却又在巫族呆四年。白凡，因为什么，你我都清楚。 我只是想要明白，传承花瓣和异纹之间到底有什么。” 白凡看着顾九，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道“顾九，我不会告诉你的。” 顾九突然笑了，笑容透着疏远和淡漠。 “就连我，你也不肯说么？ 我十八岁来到巫族，获得传承花瓣和有关巫族的一切隐秘，拥有了世人最想得到的东西。 但，如果不是传承花瓣，我不会九死一生，眉心伤中一箭、一针……但我还是默认了巫女这个身份。 传承花瓣融合的险恶、妖胎一案、与妖族连年大战、追查许家一事……我都不曾怨言，从未心生悔意。 我甚至感激，巫族这五年来对我的栽培。 甚至想过一辈子留在巫族。 可，白凡，你不信我。” 顾九收起笑容缓缓起身，眉心靠右的一点朱红突然格外显眼，她背对白凡平静道“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人在危险的时候，挡在我身前过。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现在，也报的差不多了。” 眼看顾九一步步走远，白凡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埋在了心底。 “待银雪蜘蛛醒来后，我会离开巫族。”顾九身体碰到结界的瞬间，结界蓦地化作点点白光，渐渐化为虚有。 木从和池塘边的虫鸣声，在这一刻清晰的落在了白凡耳中，说不出的寂寥。 第十八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一） 许霂醒来已是两天后，夏日的阳光炙热难耐，窗外的蝉鸣声嘹亮，传了个透彻。 顾九将巫族的大半事宜逐步转交给了齐拓，开始为月末的月净祭祀做准备。 六月月末的祭祀是巫族最为隆重的一次祭祀，往年的巫族都是不会在“六月”这一天举行祭祀的，只有融合完了所有传承花瓣的巫女，才能有资格举行。 届时，其他部族的首领都会前来拜访，其中还包括，北齐国师和异族番邦。 巫族外出经商、行医、从政之人，凡是接到巫族以秘法相送到的九铃结环玉佩，都必须在那一天回到巫族，如许家、顾家…… “公子，就剩前面一家酒楼了。” 北齐国京都热闹的青石街上，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着，一个粗布短衣，奴仆打扮的小个子，笑着朝马车里的人朗声禀报。 马车里，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阳光透过暗孔落在细长白皙的手指上，竟然显得格外如美玉般剔透。 那杯茶还是递到了嘴边，周钰眼中闪过一抹满意，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笔在账簿上划了两笔，动作干净利落。 “路过陈木匠那儿时，停一下。” 马车外应了一嗓子，很快便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 收了最后一本账簿，马车在一家装潢破旧的木匠店门边停下，看店的掌柜正在打盹儿，店门内只有他一人，有客人前来，连个上前招呼跑腿儿的都没有。 “嗨嗨！小掌柜，醒醒，别睡了。有生意上门了哩。” 小个子跳下马车，几步跑到了掌柜面前，拍了拍他趴着睡觉的桌子。 周钰掀起帘子，下了马车，正要进门。一方的帕子，被风吹落在他身上，他捻起帕子，轻轻撇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他环顾四周，果然见一主二仆正直直向他快步走来。 “多谢公子。”那女子朝周钰行了一礼，抬起头抿唇一笑。 “无妨……” 周钰微笑着颔首，却在看清女子脸后，心中如遭雷劈，失神的望着那女子，目露疑色。 太像了！ 此女怎么会那么像小妹？！ 那女子见周钰这番模样，似乎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不知公子可否将帕子归还与小女。” “即是姑娘之物，自然当还与姑娘。” 周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将帕子交于女子身旁的一个丫鬟。 或许只是巧合吧！ “多谢公子。”那女子见状松了一口气。再一行礼后，连连后退，快速离开了周钰的视线。 “小公子，是您来啦啊！”那掌柜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看着门外的周钰。 “嗯。”周钰快步走进店里，熟悉的布置，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老太公近来可好？” 掌柜的苦笑道“祖父已是鲐背之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好在有小公子您开的方子，嗜睡之症大有缓解——小公子是来取那件东西的吧？” “已经做好了？”周钰有些意外，老太公这是…… 那掌柜的挠了挠头，一面找东西，一面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公子的嘱托，祖父自然是尽力而为。东西早就做好了，就等着小公子来拿。只是小公子出门远游，一直不见消息行踪，故耽搁了下来。” 说着，那掌柜抱出一个黄木盒子，四四方方，约九寸大小。每一面的棱角处，都雕刻着祥云纹路。 掌柜微微弓身，“还请小公子验验货。” 不知何时站在周钰身后的小个子，上前几步，将盒子打开后，退到一边。 一副木制的八面灯笼骨架，静静的躺在不知名的白色绸缎上。 “祖父说，那剩下的边角料他就收下了，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上了年纪的稀罕物儿，还请小公子让他老人家过过眼。” 小个子关好盒子，从掌柜手中接过，退回到周钰身后。 “烦请转告老太公，若是有，晚辈一定登门拜访。” 马车里，周钰看着檀香木书案上的的灯笼骨架，陷入了沉思。 小妹…… 指尖情不自禁的在骨架上轻轻摩挲，细腻的感触，让周钰眼角有些湿润。镂空的花纹很简单，相比较起来，周钰此时的心情就要复杂的多。 儿时几人相争的玩意儿，到如今能记住的人恐怕是寥寥无几了。 垂下眼睑，周钰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思绪万千…… 许霂、小妹、还有他，巫族几大家族的后人……终究还是走上了各自的道路。 但，无疑，都是一条不归路！ 许家因异纹覆灭，只剩许霂一人。 周家虽然没有异纹之祸，但除医术外，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小妹生死不明。也只剩他一人。 两大家族皆人丁凋零，犹如空壳。 顾家……顾家还尚可，顾九已为巫女，融合了全部花瓣。 周钰收回思绪，目光落在骨架上，许霂现在的处境无瑕顾及它处，若是小妹还在，小妹定能记得这只灯笼和它的一切故事。 小妹，哥哥没有说谎…… “公子！族中递来了消息！” 马车骤然停止，周钰连忙护住骨架，几本书从书案的边缘，摔落在地，周钰眉心一跳。 便见那个小个子捧着什么东西，冒冒失失的冲进了马车。 “何事如此惊慌？”周钰眉头一皱，心中暗暗生出一丝不悦。 说话间，小个子已经到了周钰面前，噗通一声恭敬跪了下来，呈上手中的东西，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看！” “这是——九铃结环玉佩！？” 周钰接过东西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面上露出平常难以见到的激动和狂热，“快！回族中！！！一定要快！” “是！” 待人走后，马车里周钰的手微微颤抖，不，准确的说，他是全身都在颤抖。 他知道此时自己有一些失态，与往日相差巨大。甚至他早就知道了‘六月’祭祀，也知道传闻中的九铃结环玉佩不日就会出现。 他本来是可以留在巫族的，但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只在巫族传闻中出现的玉佩。他选择暂时离开巫族，四处奔波劳累，借此压下心中早就出现的兴奋和激动。 现在，他再也不用压下这些情绪了。他骨子里对族落的情感，被这九玲结环玉佩淋漓尽致的刺激了出来。 他要回族里，有些东西或许会出现答案。 各种各样古老的器皿、璋、瑜、璧、珪、装饰用的绸缎、祭品和香草摆放布置在露天广场。 盘坐在主殿内的顾九，正在闭目养神。祭祀用的祭文她早就熟记于心，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养精蓄锐和…… 缓缓摊开合十的手掌，看着手心里的血玉，顾九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漠然。 巫族的祭祀，礼器一般为玉石为主。六月祭祀非比寻常，要用到品质特别高的玉石，并且灵气必须要足够。 以往祭祀用的玉器，都上不了台面。 于是，齐拓便请出了顾九手中这块龙形血玉。只是，顾九没有想到，历代巫女都曾以血养过这块龙形玉。 十指指尖传来的细微的疼痛，让顾九有些心烦意乱。 齐拓把这块血玉给顾九的时候，顾九什么感觉也没有，并没有什么不适。 直到顾九第二次碰到这块玉，当时只觉得十指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接着顾九就感觉手心里一阵发热。 顾九还没反应过来。 十指指尖的纹路里，就渗出了滴滴鲜血，凭空出现的陌生力量将指尖血揉成一个血球，包裹着龙形玉吸收。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 主动去吸血的玉，以前顾九还以为是小说里胡编乱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第十九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二） 感到心底突如其来升起一种，莫名冲破一层束缚的舒适，顾九不禁打了个寒颤。 肉眼可见的浅蓝色刺骨寒气，铺天盖地从血玉里涌出，一片片将主殿笼罩。一眼望去，主殿的四周变得模模糊糊，怎么看都看不清，只觉得好像被水蒸气笼罩着。 接着顾九就听到龙形血玉里，爆出了一声极大的吼叫声，震得她的耳膜和心脏不可遏制的颤了颤。 血玉上空的寒气快速聚拢，旋转着，形成一个漩涡。 顾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奉吾主之命，守万年，血养玉，待吾主归兮……” 一条比泥鳅还短的生物，在漩涡中一点点凝实。漆黑的鳞片，布满全身。两条須子，在无风的情况下，看似惬意的摆动着。 鹿角、鱼鳞等等都有，唯独少了传说中的四爪。 有鳞曰蛟龙！ 那双凸出的眼睛离顾九只有巴掌远，看不到一丝情感的瞳仁慢慢转动。说是慢慢，实则几乎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极快的看向顾九，眸子泛着惨淡的幽光。 发现手中的血玉想甩却怎么也甩不掉，顾九心中爆了句口粗。无奈之下，她只有拿着血玉，一面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一面观察着蛟龙。光洁的额头上，立刻冒出细密的冷汗。 还好，蛟龙并没有随着血玉而动。拉开了距离，顾九多少松了一口气。刚刚浮现在脑子里的话，让她不敢造次。 眼前的黑蛟龙，是血玉里协助祭祀的玉灵。第一代巫女巫礼，称其为——蟠！ 这条蛟龙与她，好比是辈分颇高的小老头和最年轻一辈的毛头小子。尽管毛头小子长的再高大壮实，也得在小老头的挺拔、威严下，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 更何况，这个小老头是个“老妖精”。 守万年，几万年？真算起来，这个年龄都可以当她的祖宗了！ “灵妃？……”蛟龙心中诧异，面不改色的打量了顾九一会儿，暗暗冷笑。 哼哼，原来只是个小小的灵奴。 它就说嘛！灵妃明明在初云宫沉睡数十万年了，怎么可能突然醒来，出现在这里。 天地造化之奇妙，此灵和当年的灵妃居然有几分神似，难得、难得。 不过，灵妃族中会有与灵妃相似之灵倒也不奇怪，还是灵妃血脉至亲的后人。 想着，它又快速扫了顾九一眼。心中若有所思，虚影一晃，回了龙形血玉内。 那轻描淡写的一眼，看的顾九胸口一钝，喉咙涌起一阵咸猩，而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啪嗒。” 一滴冷汗划过顾九的脸颊，打落在领口，留下浅浅的印子。发出的细微声音，落在顾九耳中却犹如雷鸣，憋在口中的鲜血差点儿喷出来。 她看着手心里的血玉，双目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寒气在蛟龙回到血玉里时，瞬间消失，仿佛跟随它们的王离去了一般。主殿恢复了正常，与往日一般无二。 “主人，觋男大人回来了。” 一袭黑衣的许霂半跪在顾九面前，禀报完后，神色平静的抬起头，等待顾九示意。 “知道了。”顾九将血玉放在主殿中央的青铜匣子里，抬手示意许霂起来。 许霂起身，笔直的站在一旁。身着黑衣的他，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剑。一双锐眼中的凌厉却比利剑更甚，五官轮廓线条分明。白皙的面孔上，原来的妖冶被冰冷取代。 细细看来，那冰冷居然与顾九有几分相似。 “这次祭祀后，我会离开巫族。你说的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顾九看向许霂，难得的笑了笑。 许霂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顾九这是要兑现诺言。他再次半跪下来，道“主人放心，已全部准备妥当。” 顾九点了点头，等巫族的事解决完了，她要先去一趟九幽阁。想到刺穿眉心的那一箭，顾九眸光一暗。 影弓堂的那个杀手，必须死！ 与此同时九幽阁中 “阁主。” 萧渊看着魈手中的九铃结环玉佩，晒然一笑。淡然的接过，自言自语道“巫族难得一次举办这么隆重的祭祀，咱们自然要去。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魈看着萧渊怔了怔，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起来。 “阁主是说……” 见自己的魈卫难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渊抑制住想笑的冲动，沉默着点了点头。 或许，还能得到关于妴卫的行踪。 “顾九。” 一抹紫色倩影将顾九拦住。 顾九硬生生止步，抬眸看着来人，往后退了一步。 “圣使大人何事如此惊慌？” “说来话长，快跟我来！” 虽然有些疑虑，但顾九还是跟了上去。两人来到正堂时，齐拓和一众长老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人正要起身行礼，却被白凡先一步止住。 “俗礼暂免，先说正事。” 顾九微微侧目，这可不像白凡的行事风格。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神色均是忿忿不平。 齐拓将一份黄皮卷呈给顾九，顾九展开一看内容，顿时明白了众人为何是这番模样。 “有人冒充巫女？” “还请巫女大人定夺！” 族中大小事宜早就归齐拓处理，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交给巫女大人自个儿。 “先放置下来，待月末祭祀后，我自会处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鸦雀无声。最后还是齐拓先反应过来，连连称是。 “主人，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一个奴仆，跪在浅粉色的帘子前，轻声禀道。 “行了，下去吧！” “是。” 抬手拨动琴弦，淡淡的琴音穿过帘子，环绕着云歌酒楼。 书案上的白玉香炉烟雾袅袅，随着琴音蜿蜒起伏。而香炉的旁边，静静的躺着一方帕子。 巫女么？ 她就是巫女！ 女子低下眉眼，掩去目的癫狂之色。 时值月末祭祀的前一天，巫族结界的内围，巡逻的武士已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 其戒备森严的程度，让前来拜访的人纷纷咂舌。也让他们看到了巫族对此次祭祀的重视，对自家的混小子、后辈，均是明里暗里的多次出言告诫。 自家小辈不懂事，小打小闹犯浑事小；没见过六月祭祀的场面，一不小心丢了颜面，惹人笑话事大。 毕竟，那几万年前的各族神明，早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 如今物是人非。 可，几年前巫族出现了多年未有的巫女，并召唤出了圣使白凡大人。 巫族巫女顾九融合了全部传承之事，巫族内部虽说没有藏着掖着，却也不曾大张旗鼓的宣扬。 得到了消息，各方族落，有心来巫族查探、拜访。怎奈巫族被妖族侵扰，他们想来，又没有由头，只能作罢。 总不能如乡野村妇一般，直接跑到别人家门前，问东问西的吧？ 六月祭祀的请帖，对某些人而言，无异于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那些想查探巫族实情的人，一个个心思活络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们就老实了下来。一路走来，从结界的戒备森严，到露天祭祀繁琐的布置，再到住处的安排。 让原本心底有所怀疑、不屑之人，不得不信，不得不重视。 事情十有**是真的。 巫族，怕是要动真格儿了！ 第二十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三）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与巫山的薄雾浅浅的洒落在大地上时。 绵延悠长的鼓声，响彻山谷，余音一声声震得人心尖儿一颤。 原本的露天广场被布置成了祭坛，分四个方位坐满了人。 广场中央，放着一座古老的雕花白玉台。上面繁杂的花纹和符文，连成一片，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玉质显得有些灰旧，愈细看愈发觉得富有年代感来。 卯时六刻 随着鼓声的叠加，这座只有三十四寸大小的方形玉台，在机关声中一圈一圈升起展开，层层叠高。 巫族还有这等祭器？！ 前来观礼祭祀的一干人等都愣了愣，齐拓等一众长老也没好到哪里去，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二长老、六长老和白凡是这次祭祀的主事，负责着各方各面的事物，倒是要显得平静得多。 顾九坐在圣殿主殿中央，眼帘半垂，眸中是一片常年不化的冰冷。她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掌心夹着那块龙形血玉。 一袭黑衣的许霂站在她身后，眼眸亦是冰冷。 也不知两人发的什么呆。 顾九作为主祭，全身上下无不是被精心装束了的。从头到脚，看似不及世间皇室衣物的华丽奢靡，却讲究到令人发指！ 黑底红纹的衣袍从裁料，一熏香；到绣明纹、暗纹，复熏香；再到挂绳结，再熏香……过程很是繁琐，磨人耐心。 头饰和鞋就不复述了，亦是如此。 子时一刻，顾九就被白凡带去了香薰药浴……前前后后拢共一加起来，她熏了二十多次的香。 诧异的是，这么多次的熏香，居然没有一次味道是重复的。六百多味香料融合，不仅没有一点难闻，身上反而充满了一股神圣的味道。 许霂作为她的贴身奴仆，自然也没能辛免。一个大男人，被按着熏了十多次香。 “顾九。祭祀开始了。” 脑海突然中传出一个熟悉女声，声音还是如往昔一样轻轻柔柔。 当初与自己手心印在一起的肉嘟嘟的爪子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凡…… 半垂的眼帘徐徐抬起，顾九抿了抿唇角。眼中的冰冷不会因为这个声音再柔和半点，深吸了一口气，顾九开始低声吟唱。 许霂不知何时，看向了主殿的木门，血红的眸子微动，神色冰冷。 来了！ 模糊不清不请的吟咏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清晰起来。木门被人打开，百余名气息干净的妙龄少年、少女半低着头，分别捧着一件祭祀用的器皿，从两侧鱼贯而入。他们着装统一，均都神色虔诚、恭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待所有少男少女站定后，白凡身着黑紫色的纱衣，捧着一盅透明液体，一步一唱诺，向着顾九走去。 许霂早就识趣的退到了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思绪如波涛般翻涌。 难得举行一次六月祭祀，周钰应该就快要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了吧！ 那个困扰了他多年的答案…… 会有么？ 对上白凡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顾九心中叹了一口气，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瞳孔中的颜色依旧那么浅，如刚来巫族时一样，不曾变过。 但眸子里的一丝丝血红，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 无论什么药物，都不能抹去异纹者的记忆，就连巫女的花瓣传承也不行。 这就是异纹，一个百年之内避无可避的诅咒。 北齐国师曾言，异纹者为天敌异类，祸及九族。可，真是如此吗？ 顾九不信！ 她能肯定，异纹并不是如北齐国师所说的那般简单。 对于异纹，顾九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没有再往深处去想…… 因为不敢，也因为不能！ 顾九不敢去证实自己的那些猜想，不敢去寻找异纹诅咒的答案，她不敢！ 她害怕。怕那个答案与她想的不一样，庞大到她无法接受。 第一次，顾九对一件事心生怯弱。那个未知的答案，让她退缩，纠结着不敢上前。 未知，往往是一切恐惧的来源！ 还有白凡对异纹的态度。避而不谈，有时候能说明很多问题。 面对白凡的隐瞒，顾九无奈，想一笑了之，却又不甘心。明明都那么靠近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白凡却什么都不跟她说。 突然冒出来的玉龙带来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白凡的秘密…… 她恍然间惊醒，那个曾经让她真心对待的白凡，那个神似猫咪的小黑豹。如今，是巫族地位最高的圣使大人！ 而她，顾九。在巫族有些人的眼中，终究只是外人。 一个害顾家落没，与家族有仇的该死之人。 在他们心中，顾九算个屁的巫女！若不是巫族人心惶惶；若不是妖族的入侵；若不是觋男大人出于医脉，无法担当大任；若不是召唤出了圣使大人……他们怎么可能容忍顾九待在巫族？ 顾九…… 有姓无名！九之一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排名。一个连名字都没有、满身戾气、勾结古魔的人，何德何能来做他们圣洁的巫女大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绝不允许这样的人来做巫女！ 顾九她怎么配？ 合十的手掌摊开放平，白凡手中的玉盅缓缓倾斜。透明的液体随着玉盅的倾斜，尽数倒落在龙形血玉上。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巫女能窥探所有人的内心，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她怎么会不知道？ 顾九轻轻闭上了眼睛，暗自叹了口气，停止了吟唱。这次祭祀一结束，她就带着许霂离开巫族。不会让有些人污了她的眼，亦不会让白凡为难。 白凡眼神古怪的扫了顾九一眼，目光转而灼灼的看着顾九手中血玉。 她和顾九断了契约，没了那份灵犀，她摸不透顾九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神明会不会出现。 待透明液体倒尽后，顾九再次徐徐抬起眼帘，吟唱起祭文。 三人各怀心思，朝着露天广场的祭台走去。 顾九一干人赶到时，那座三十四寸大小的古老雕花玉台，已经全部展开。沾染了清晨的露气，玉台的表面附着着点点晶莹剔透的露水。 二长老和六长老正好布置完所有祭旗、祭器、祭品和焚香用的香料。 二长老朝白凡和顾九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点头后，唱诺声响起。 “起——” 所有人立即禁声，云雾缭绕的山谷内安静的没有一丝一毫声响。 不一会儿，窸窣的响动落入众人耳中。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顾九捧着血玉一步步向祭台走去。 奉香之人，掐准时间，点香！ “咚！——咚！——” 鼓槌一下下砸在鼓面上，沉闷的鸣声悠悠扬扬，响彻山谷。 微风拂过白烟袅袅，四个焚香炉里，分别不同的香交织在一起。神圣的味道填满了身心，新鲜的空气、温暖的阳光和干净的气息让人在这一刻觉得很满足。 顾九踩着鼓点，神色庄重的走着，当最后一脚落下时。一记重锤，鼓声戛然而止。余音消失殆尽，不见分毫。 “巫族族人，拜——” 一声悠长的唱诺响起。 霎时间，除了前来观礼之人。所有人都齐齐的朝着祭台心无杂念，虔诚的一拜。 第二十一章潇湘水云似玲珑（四） “再拜——” 众人再拜，顾九站在祭坛上，双手高高捧起血玉。冰冷的目光快速扫过巫族族人，停留在了前来观礼的宾客处。 刚刚，她察觉到了几道不善的目光。 顾九心中升起警惕，收回目光。半垂着眼，换了一则祭文，继续低声吟唱。 捧起的血玉莹光一闪，浅蓝色的刺骨寒气，铺天盖地从四周聚来。在距顾九半尺时停住安静下来，似是在恭迎它们的王。 “守东位宾客处，有异动者——杀之” 角落里的许霂猛地小幅度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顾九。 她发现了什么？ 寒气越来越浓，众人目光炯炯的看向顾九手中的龙形血玉，并没有人发现许霂的异样。 “吼！！！” 咆哮声响彻云霄，寒气瞬间层层翻涌起来。顾九因为经历过了一次，心中有数。做足了准备，她和许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白凡本身就是豹兽，自是不会惧，更别提能有何影响。 前来观礼的宾客和巫族众人就有些掺了，先是那冻人刺骨的寒意，再是这一声震耳引风的兽鸣。他们都被折腾的有些狼狈不堪。 萧渊双手紧握成拳，他的耳朵被这吼声一震，竟然听不见声音了。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失聪，可…… 这扰乱了他的计划！ 身旁的魈卫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埋伏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萧渊眼眸一凌，看向顾九的目光有些阴沉。 此人真是好手段！ 在场之人那个不是狼狈不堪？唯有她一人衣袍丝毫不乱。显然是借器灵之势，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 萧渊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小小的下马威，能奈我何，他萧某忍了！ 巫族一行……但愿能有收获。 香奴在香炉中添了一味古香，在顾九半尺外翻涌的寒气一沚。被新升起的白色烟雾推开，均匀分布在露天广场。 顾九腾出一只手，轻轻一挥，打出一道结界。整个人临空而立，仿若神明一般。 蟠的身影在寒气中，一点点快速凝实。 二长老激动的双手颤抖，唱诺道“所有族人，跪——” 语毕，他自个儿也跪了下来。 蟠的两根須子惬意的摆动着，没有情感的瞳仁微微一缩，冷冷的俯视着下面跪拜的人。 它嗅到了肮脏的味道…… 很浓，看样子还不少。 “予尔等，三问。” 齐拓抬起头，激动的仰望着蟠，恭敬道“敢问大人，巫族日后运势如何？” 蟠的余光瞥了一眼顾九，有如此神似灵妃的灵奴在，只要不惹怒那个人…… “盛极。”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齐拓欣喜若狂。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见一个极其不敬的声音道。 “那敢问大人，神明如今可在？” 周钰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蟠的神情。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站在观礼人群中的朱厌族族长、毕方族少族长、蛊雕族族长，嘴角均都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三人相视一笑。难得，一向坚若磐石的巫族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家伙。 齐拓等一干长老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紧张的看着蟠的表情。若是惹怒了大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周钰献祭。 蟠神色露出一丝古怪，分散在广场的寒气仿佛接到了指令，一部分冲到周钰所在之处，将其团团包裹。 冰冷刺骨的寒气侵蚀入体，周钰全身上下瞬间酸软难耐。四肢无力，没有知觉。 “噗通”一声，周钰瘫倒在地，想站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拼尽全力仰起头颅。 他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扶他起来，周钰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执拗的盯着蟠。 “自是在。” 周钰追问道“那……” “周钰！” 齐拓和大长老几乎是同时出声呵斥，将周钰的话打断。 周钰置之不理“神明既在！为何不护我巫族？！为何任由巫族败落？！妖族侵扰时，为何不现身救我巫族！ 巫族十巫血脉……只剩下了三脉啊……” 周钰失声痛哭，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他幼年有多崇拜神明，现在就有多恨神明。 若是神明现身救难，他妹妹就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神明的错！若不是他对巫族不管不顾，巫族怎会如此？许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哈哈！” 周钰仰头大笑，眉宇间的英气扭曲，眼中是倾尽一世的癫狂。 什么狗屁神明，他不信！他再也不信了…… 这是什么？ 周钰略微缓过神来，怔怔的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结界。 忽然，他猛地看向顾九，失控的怪叫起来。 这个结界他认识，是控音结界——那个大人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贱人！这个贱人！！！ 顾九微微皱眉，收回了落在周钰身上的目光。转眸看向一旁心思各异的长老，对着齐拓道“齐拓，你继续问。” 蟠的神色更加古怪，小小的控音结界对他根本没有用。周钰的话和心中所言，他都听到了。 于是，齐拓还没开口，就听得蟠道“抽巫族七成灵气、七百少男少女，做为献祭。 下界灵奴不得违抗。” 言罢，身影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一同消失的，还有之前捧着祭祀器皿的少男少女和巫族蓄养了多年的七成灵气。 最后一话在所有人脑海中一闪而逝，便再也无法捕捉。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顾九和许霂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复。 那句话在他两人的脑海中，并没有如他人一样，随着蟠的离开而消失。反之，愈来愈清晰，震耳欲聋。 灵奴，奴。 许霂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怒意，目光落在结界里的周钰身上。 周钰最想知道的答案，他找到了！ “我只是想知道，巫族有难，神明却不现身。神明……在神明眼中我们到底算什么！” 少年意气用事说出的话，时隔多年，再次在耳畔响起。 可能什么都不算吧！ 许霂在心中回答，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年长周钰五岁，心思却不及周钰缜密、敏锐。周钰怕是很早，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问题的蛛丝马迹，顾九的出现，不过是给了周钰一个证明自己猜想的契机。 若是没有顾九——周钰，你是否还能今日这般一问？ 然而，一直到死，许霂都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事没有发生，不管你如何去想、去推演，都只是可能，不是答案。因为能让那个答案出现的事，从来都没发生过。 许霂收起思绪，看了一眼顾九，继续盯着观礼的宾客。 祭祀还在继续，有忘巫术在，有些事和秘密，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凡世间。 大长老脸色阴沉，一丝丝戾气在眼中滋长，像是要吞噬所有光明的黑暗使者。 “族长，您说周钰该如何处置？” 上半场祭祀一结束，顾九将被一众长老簇拥着，去了议事用的正堂。 齐拓看了大长老一眼，沉吟片刻后，面向顾九道“巫女大人认为该当如何？” 揉了揉眉心的一点朱红，顾九神色平静道“我说过，祭祀之后，我会带着许霂离开巫族。” 冰冷的眼眸环视了一圈众人，顾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难不成你们想让我把周钰也带走？” 若是周钰也离开巫族，族中可就只剩圣使大人一位大人了。 圣使大人不通医脉药理，那医脉之事，谁来管？ 众人沉默不语。 第二十二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五） “不想让周钰离开巫族？即然如此，那便把他关到禁地吧。” “巫女大人，不可！”齐拓蓦地看向顾九。 不管是谁，进了禁地就别想再出来。地位尊贵如觋男也不能例外，若是周钰去了禁地，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呵呵，果然是这样。依照巫族现在的局势，也确实离不了周钰。顾九心中冷笑，不再绕圈子，面上淡淡的说道。 “那位抽去了巫族七成灵气，族中灵气匮乏，瞒不住一直盯着巫族的眼睛。周钰犯了错本该重罚，但眼下补齐缺掉的灵气要紧。” 夏日的微风穿过窗棂，掀起了白凡一角紫色纱衣。轻轻拂过顾九的脸颊，吹起了鬓角的一缕青丝。 顾九抬手将青丝挽到耳后，正色道“周钰可与我随行，采集灵气。” 将功补过么？ 捋着花白胡子的手一顿，齐拓眼帘半垂，似乎在思考着事情的可行性。正堂一片静谧，一众长老再次陷入了沉默。 “周钰。” 颓然跪在祭坛的周钰，缓缓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因为逆着光，周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来人恍惚间变成了一个小人儿。 小妹？ 周钰浑身一震，无力感一扫而空。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小人儿又变回了来人。失落感涌上心头，周钰动作僵硬的低下头。 不是小妹。 “你来了。”一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喉咙冒了出来。 许霂点点头，默默地看着周钰，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犹豫。他动了动嘴角，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许霂，方才我好像看见小妹了……她，她一定在怪我吧！”周钰嘴角勾起一抹笑，笑容介于苦涩和自责之间。 “你这么疼周玲，她不会怪你的。” 说着，许霂陷入了回忆，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记忆中，有个小女孩总是锲而不舍的跟在自己身后，他却怎么想也想不起她的样子。 许霂努力去想，那张想不起来的脸，居然是诡异的空白鸭蛋。 许霂骇然，一个激灵惊醒。 四下看去，空旷的祭坛只有周钰一人。 良久，茶水都换了好几次了，齐拓那边还没有一点表示。顾九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心道，这群老头子真磨叽！起身正要离开。 却听得白凡问道“几时离去。” 径直朝门外走去的步伐一顿，顾九微微侧过头，视线在白凡身上一扫而过，留下一句。 “明日卯时一刻。” “圣使大人？”齐拓等人看向白凡，眼神里透露出询问。 白凡秀眉一蹙，“暂时先照她说的做，眼下巫族确实需要补充灵气。齐拓，你安排两个人跟着周钰。” 齐拓躬身称是。 “如何？” 毕方族少族长毕焱，和蛊雕族长虫婴齐齐看向朱厌族族长未战。 “手到擒来。”盘坐在软塌的未战一双三角眼中露出得意之色，点在额头的手一抛，半空中平白多了一粒紫色露珠大小的血液。 见毕焱和虫婴露出惊羡之色，未战阴测测道“用我祖传的秘术来对付一个毛头小子——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虫婴收敛起旁的心思，舔了舔嘴角，冷哼一声道“毛头小子？那家伙可是巫族的觋男，巫彭的最后血脉。杀了他，我们就又少了一个麻烦。” 若是能吃上他的一口肉——啧啧，说不准他能多活好几年！ 虫婴砸了砸舌，浑身一颤。体内散发一种恶臭，和许久未捕食的饿狼毛发的味道如出一辙。 毕焱的目光在虫婴身上一扫而过，便再也不看他。鄙夷在心中疯狂的滋长，他最厌恶虫婴这幅模样，见着什么人都想咬一口。 未战亦是目光虫婴在身上一扫，便也是再也不想看他，心中却是对虫婴十分不屑。 “今日那头蛟龙，诸位可是看见了？”毕焱将话头引回正题。 未战阴测测的点了点头。 臆想中的虫婴不小心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清醒过后也正经起来。 “自然是看到了——巫族没有如我们预料的那般贫瘠，倒是我们小瞧巫族了。” 这虫婴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毕焱皱起眉头，“那……依你们看来，他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年为黄帝牵引战车的那条蛟龙？” “我看不像！”未战笃定道，“今日那头蛟龙修炼不足两万年，实则只有一万三千多年。黄帝的那条蛟龙距今差不多也该有二十万年了，依我之见，绝不可能是同一条！” “那你们可有注意到今日那条蛟龙，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虫婴看了看无视他的两人，咬牙道。 未战、毕焱眼中的鄙夷和不屑他不是没有看见，他虫婴也是要脸面的！ 哼！ 未战和毕焱一愣，毕焱的眉头舒展开来，似笑非笑的盯着虫婴道“你发现了什么？” 虫婴暗自得意，左手化五指为爪，手心渐渐凝出一枚带着血肉的黑色鳞片。 “这是那蛟龙的尾鳞，”虫婴右手在其上随意一抚，血肉化作一团寒气，四下散开。 “器灵就算是魂体，也该是有血肉的才对。可是这条蛟龙……它的血肉却是寒气虚化的。” 毕焱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未战却察觉到有些不对。 “你何时取得的龙鳞？” 若是被发现他们就死定了！ 虫婴嘿嘿一笑“那可是修炼了万年的蛟龙！我没忍住，就用秘术趁它不注意，偷偷剜了一块下来。” 一时间，毕焱和未战何止是无语，简直是相当无语。 也不知虫婴这个毛病是好是坏…… 可，虫婴一族修炼的法术，都会留下这个毛病，两人皆是一脸无奈。 “珑……珑姑娘……” 几个奴仆埋着头，跪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不停的颤抖着。 被她们称之为珑姑娘的女子，背对着她们狠狠缓了口气，将自己的理智拉了回来。 若有若无的哀叹一声，轻轻道“与你们无关，都退下吧！” 几个奴仆侧头相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起身，绕过碎瓷片和掉在地上的浅蓝色帘子，退出了房间。 “呼——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珑姑娘会拿花瓶砸人……没想到……”一个年纪稍小的奴仆松了口气，似是庆幸，眉目间劫后余生的喜悦清晰可见。 其余几个年纪稍长她的奴仆，忍不住笑她“你把咱们珑姑娘当成什么人了，瞧把你吓得。” “珑姑娘可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没好报……那个宁公子也忒不是个东西！” “可不！奴婢若是珑姑娘——不打断他的腿！可怜了……” 听着声音消失在咚咚咚的下楼声中，奚雨珑冷哼一声。她倒是想直接一箭杀了那宁德先，可惜，没有命令，琴箫堂的任何属下是不能随便杀人的。 想起那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奚雨珑俏丽的脸上露出恐惧。 她抿了抿唇，强行让自己笑的淡然些。扭头朝镜子里的自己望去，一双眼睛犹如一汪清泉一般清澈明亮，似雪的肌肤也充满了活力，如白玉生生无暇。 她是巫族圣洁的巫女，何必与这般人计较。待魈首领回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可魈首领到底何时回来！！！ 云歌酒楼中，奚雨珑回过头把那掉落在地上的帘子，“刺啦”撕裂成两半，依旧不解恨。 居然想强让她做娼！想的真美，他怎么不去死！！！ 第二十三章潇湘水云似玲珑（六） 黑影一闪，许霂低垂着头半跪在顾九身旁。 “主人。” “回来了。” “是。”许霂抬起头，等待顾九示意。 顾九抬眸随意扫了许霂一眼，挥袖命他起来。许霂起身，一股紊乱的味道四散开来，细微到弱不可闻。 忽然，以往神色淡淡的顾九表情微变。 等等，不对劲。 正打算收回的目光一凌，将许霂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遍。是暴乱的气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九垂放在两侧的手突然握紧成拳。须臾又一点点松开，神色恢复了正常。 “见过周钰了？” “是。”许霂在一旁站的笔直。一身黑衣和腰间的长剑，衬得他愈发凌厉。 顾九的目光…… 刚才在祭坛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许霂几乎是立刻就肯定自己身上应该出了问题。不过……反正不是冲着他来的。就算是，这对他也一点用也没有。既然对自己没有影响，何必去过多在意。只要找到下手之人，教训一番即可。 “今夜好好休息一晚，出了巫族后。你的事再行商议。” “是。” 许霂一退下，主殿立刻安静了下来。窗棂外树木的枝桠上，烦人的蝉鸣声嘹亮，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是什么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顾九有些生气，她还没走呢！有些人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 只是祭祀还没有结束，不能见血……罢了！找到那下手之人，好好教训一番便是！ 这想法，倒是与许霂不谋而合了。此时未战还不知道，自己动的手脚已经被发现了。 夏日炎炎，午后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很快就会有灼烧感。顶着火辣辣的阳光，周钰颓然的跪在祭坛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他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了，虽说不进食也不会饿。但医脉向来体质弱，估计他撑不了多久。 顾九站在远处，仔细打量着周钰背影，脸色有些难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周钰也中了招。 倒是挺会挑时机…… 她的旧伤隐隐作痛，抬手揉了揉眉心，顾九沉吟少许。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到一个声音，脚步不由得一顿。 妹妹，抱歉。哥哥没能问到关于你的消息，都怪哥哥一时冲动。哥哥……哥哥不是故意的，你一定很恨哥哥吧！ 顾九眸光闪烁，是周钰的心声…… 这孩子怕不是魔怔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怔，顾九放眼望去，空气中的絮状暴戾物已然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巫族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烂摊子？ 周钰只觉得后颈一阵厉风刮过，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顾九接住不省人事的周钰，凭着心中的感应，急急朝许霂所在之处掠去。 “唰。” 手中的利剑没入泥土中，些许嫩绿的青草许被利剑轻轻一划，断成几节落在剑身旁，散发出一股青草的味道。许霂快步走到湖水前，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便见顾九抱着周钰，站在他的背后。许霂一愣，对顾九的到来有些没反应过来。 “照顾好他。” 还未干的一滴水珠忽然从脸颊往下滑落，许霂接过周钰。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跌落在周钰苍白的脸上，周钰的眉头动了动。 许霂低下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周钰，神色复杂。 东园，一处院子内。 怎么回事？ 未战皱了皱眉头，他的眼皮怎么跳的这么厉害。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族长？” 一旁候着的族仆见族长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上前询问。 未战摆了摆手，眉目慈祥看着身旁刚刚吞了紫色血珠的小嫡孙，夸赞道“嗯，不错。有长进。” 那白净的小娃娃抬头朝未战一笑，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起儿很厉害的。” 未战哈哈一笑，“那依起儿看，今日巫族的祭祀任何？” 未起毫不犹豫道“很厉害。不过，不及我朱厌族半分！” 最后一句话中透出的自豪感，简直爆棚！ 未战眸光一亮！ 顾九听着，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区区依附于巫族的小族，也敢如此妄言么？ 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哦？看来巫族倒是小瞧朱厌一族了。” 未战三人闻言，脸色一变。 顾九不给未战反应的机会，抬手一挥，打出一道结界的同时，信步走到了未战面前。 “朱厌族未战是吧。”顾九见未战仍坐着不动，目光一凌，面不改色的朝未起隔空一点。“看来朱厌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嫡孙，竟然纵容他对巫族觋男下手。” 未战心中一紧，只能拉着未起朝顾九跪拜，“见过巫女大人。此事是……” “如何？今日我便杀了他，以儆效尤。”顾九不给未战半点面子解释，直接打断未战的话。 “这……”未战猛地抬起头来，欲要发作。 “朱厌一族未战之孙出言不逊，诛杀于此。” 顾九点下的手指诡异的向后弯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未战见未起全身的血液蠕动起来，想要起身阻止。却被顾九先前布置的结界拦住，无法动弹不说，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未起痛的面色扭曲不停挣扎着，他知道未战救不了他。于是恶毒的盯着顾九，居然笑了起来。 出言诅咒道“我若一死，天下必将大乱！我朱厌一族，必将携神明朱厌出世，屠杀凡民、踏破山川草木……” “那我便先杀尽你们朱厌一族之人，如何？”顾九没有半分怯意，目光一闪，眸中的血红徒然增多。 “姓顾的，你敢……” “有何不敢！”顾九笃的看向未战，神色不屑。 未起还在挣扎，“你……啊————” 顾九见未起还能言语手中一用劲，未起痛得哀嚎起来，用紊乱的磁场动荡本能的奋起反抗。强大的反震力让顾九原本就不多的灵力一滞，化指为爪狠狠用力一抓。 磁场与灵力一撞，寂灭的气息扑面而来。化作一根根无色的冰锥，密密麻麻没入顾九的身体，对未起和房屋没有半点破坏。 尽管全身刺痛难忍，顾九的攻击依然没停。这寂灭的气息只对付顾九一人！ 因为未起的诅咒，顾九不能杀他。否则冰锥的攻击会越来越强。 “巫女作为半个神明，不得为祸天下苍生。这是万古以来就有的天地法规。姓顾的，收手吧！再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朱厌一族愿意不计较此事。”未战高声劝道。 说的好听！顾九冷哼一声，别以为她不知道朱厌一族的龌龊心思。未起杀意已决，她又何尝不是！ 顾九沉着脸收回了灵力，寂灭的气息随之一散。未起松了口气，未战也是面色一喜。 朱厌一族，决不能留…… 这一刻，似是有什么东西欲破茧而出。 数年间，积累的所有原本被传承封印的灰色戾气，从顾九背后的异纹中喷涌而出。巫族原本所剩的三成灵力，全部朝顾九的右手聚拢。原本两只眼睛中恢复的不易查觉的血红，齐齐聚集在右眼，直至瞳孔全部变作血红。 未战察觉到不对，正要拼死护住未起。视线突然清晰明朗起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神俱裂！ 只见已经散去的寂灭气息，去而复返。以比之前还要猛烈之势，朝顾九袭去。而顾九浑身被戾气包裹，举着灵气所化的长剑，径直对未起劈去。 “噗！” 被寂灭气息波及的族仆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未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强行推着退出好几尺。院子早就化为了灰烬，就连铺地的石板都被夷为了平地。 “顾九！尔敢！！！”尔敢与天作对…… 未战的嘶吼没有让顾九的动作有半点停顿，一切声音，都在长剑从未起左肩劈入右腹时，消弭…… 第二十四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七） 戾气与灵气化作的长剑，在寂灭气息的冲击下荡然无存。 “嘭。” 未起的上半段身体，倒落在地。 淙淙的流淌着的鲜血，和若隐若现的白骨内脏，被围绕未起的紊乱磁场侵蚀。 许霂赶到时，顾九处在漫天冰锥中浑身是血。他上前几步，想帮顾九挡开一些凝实的冰锥。但是这冰锥好似极有灵性，避开了他只攻击着顾九一个人。 许霂焦急万分，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无奈之下，忍不住对着那个满是鲜血的身影喊了一声，“主人！” 似是听到了许霂的声音，顾九手上的动作一顿。用仅剩的灵力布下一道结界，顾九一边休整，一边扭头朝许霂喊道“把剑给我。退后！” 没有丝毫犹豫，许霂迅速的把自己的长剑抛给顾九。退后好几丈。 目眦欲裂的未战恢复了理智，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顾九的身影。眼见顾九那边来人了，未战匆匆看未起一眼，咬牙切齿道“姓顾的，老夫记住你了。” “从今往后，朱厌族与巫女顾九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赶到的白凡和一众长老，闻言一愣。 顾九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未战消失的方向，她倒是把他忘了！ “主人，用不用属下去追？” 顾九紧握住剑，转身面向许霂摇了摇头，朗声道“算了。随他去吧！朱厌一族迟早要灭。” 许霂闻言眼眸一黯。 “是。” 许霂话音刚落，就听到“咔咔”两声。 结界蓦地碎裂开大半。 冰锥一根接着一根从顾九的身体穿过，顾九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想起之前未战的话，顾九忍不住讽刺一笑。 天地法规？未起最后还不是毙命于她的长剑之下。她倒要看看，未战口中的天地法规，到底能有多强！ 想着，顾九挑衅似的将长剑，再次强行刺进未起的身体。 “轰！！！轰！！！” 沉闷的雷鸣声响起，漫天飞舞的冰锥，齐齐跌落在一片狼藉的地面。顾九的结界在这雷鸣声中，彻底崩溃了。连渣都不剩。 可惜，顾九重伤，不然她一定会发现。这些掉落在地上的十三寸冰锥，正在颤抖。如被圈养的家禽里，出现了什么上古凶兽一般。 “轰——轰——轰——” 一道道碗口粗的紫色天雷，带着怒意砸下。霎那间，尘土飞扬！顾九呛了一口灰尘，咳嗽起来。 未起的鲜血上也蒙上了一层细土，诡异的蠕动起来。 那几道天雷直接融入到满地冰锥里，冒着电光的冰锥连成一片，犹如一张电网。与其说是电网，倒不如说是雷网。从上往下鸟瞰，像是天地要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而顾九整好站在雷网中间。 游走于冰锥上的雷电发出“呲呲”的声音。顾九脚下没有踩到冰锥，她冷冷的看着将自己围困的冰锥上密密麻麻游走的细小闪电，内心深处毫无波动。 “圣使大人？”齐拓看向白凡，请示要不要有所动作。 白凡的目光落在顾九身上，沉默不语。完美的侧脸静止，没有任何变化。齐拓却从那淡淡的眼眸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冷漠。 圣使大人这是要对巫女不管不顾了么？ “下一任巫女，已经诞生了。”白凡扫了一眼齐拓。 一众长老一脸不可思议，齐拓心中一震。 所以圣使大人才会同意巫女大人离开么！他下意识的朝顾九右手手腕望去，那一枚黑色的繁复图案，似乎早就不复清晰。 但…… 对巫族来说，齐拓更看好顾九。 融合十片传承花瓣的巫女，在族中实在是少有。加之顾九这五年在族中的沉淀……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二十一道井口粗的紫雷，以不可抵挡之势劈下。 许霂离顾九最近，所以在第一时间，果断的选择向后暴退。哪怕隔着十几丈远，许霂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雷电带来的威压和高温。 顾九的身影被紫雷淹没，完全看不见人。许霂紧抿着唇，浑身颤抖。他无法预想紫色天雷消失后，自己会看见一副怎样的场景。 是一滩肉泥，还是灰飞烟灭？他不敢细想。 白凡扫了许霂一眼，目光在他颤抖的十指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徐徐收回。 顾九陷入了危机，许霂，你会怎么做？ “轰轰轰轰轰！！！”天边响起一串串雷鸣，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又是那紫色天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不过，这次是三十五道！ 雷滋滋的声音听得许霂有些头晕。 “轰——！” 雷霆在耳边炸响，雷电生火。一时间，火光四射。 一道强光向四面八方快速略去，众人纷纷紧紧闭上眼睛。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强光，除了一人。 此人正是白凡。她双眼微眯，显然有些忌惮这强光。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笑。 三九之数…… 成了？ 被困在雷霆万钧中的顾九喘着粗气，右手持剑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空灵如幕的天际，咬了咬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极具灵性只攻击她一人的冰锥；也没有为天地法规维持秩序的紫色天雷；更没有未起被劈成两节的尸体和淙淙流淌的鲜血。 只有灰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荒芜的大地和看似仿佛遥远不及的广阔的浅浅蓝天，与天边的一层薄薄的一抹抹白云。 而距顾九三尺远的斜上空，正飘浮着一块长六寸的竹制符箓。年代似乎有些久远，竹质已经发黄，呈黄棕色。但上面书写的鲜红符文却十分醒目，明亮的刺眼。 符文是一个古怪的符号，顾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浑身不能动弹。也不知这符文……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顾九猛地低头看去。还没等顾九看清，眼前红芒一闪。 一抬头，顾九就看见那已经符文脱离了符箓，朝着她疾驰而来。顾九心一沉，偏生不能动弹。 卧槽！ 顾九忍不住爆了一句口粗。这踏马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明亮的红色符文布满了额头，与眉心靠右的那一点朱红倒是一点也不违和。符文犹如一块投入水面的石子，透明的涟漪从眼前的女子身上一圈圈散开。 这一刻，天地骤变，虚境化回了那个满地冰锥的地方。 四周是熟悉的井口粗的天雷，顾九无法透过天雷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亦然。 她回眸看着眼前的自己，一时间，心情复杂。额头的符文已经看不见了，但顾九知道它还在！ 余光落在漂浮在两人之间的符箓上，顾九简直不想说话了。传承中没有这个东西的记载，不然她一定会认得。看来她要去翻一翻巫族中的古籍了！ 伸手欲拿符箓，手指却在接触到符箓的刹那间，顾九看到了虚化的一幕。 一处偏远的角落，到处都是尸体，血流成河。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朝最近的废墟聚拢…… 天下大乱！！！ 一道粗壮的天雷劈下，顾九回过神，发现四周就只有自己一个了。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身旁一摊充满紊乱磁场的血肉吸引了注意。 这是…… 未战！？ 顾九略一思索，目光一凛。未起的内脏和尸骨，不见了？ 那道粗壮的天雷一遍又一遍劈下，却一次又一次被紊乱的磁场拦住，火光四射。虽然离的近，但天雷并未伤她半分。 这天雷居然不是冲着她来的！ 顾九略一思索，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似乎…… 看着手里空空的符箓，顾九眉头一皱。 有些邪性啊！ 第二十五章潇湘水云似玲珑（八） 紫色天雷和紊乱的磁场胶着着，斗的难分难舍。顾九也不去理会，拿着符箓就往外走。步伐迈出，果然，并不受冰锥的影响。 那个奴仆居然也不见了，得赶紧找到才行。赶尽杀绝，是她最喜欢做出事。 不，不对。 顾九脚步顿了顿，狐疑的打量起四周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铺满带着雷电的冰锥，和无法穿透的紫色天雷。 她就这么走了？ 退回未起的死去的地方，顾九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一滩血肉上，沉默不语。 “阁主？” 魈吃惊的看着箫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吧。那边布置的人也撤了。”箫渊抿了抿唇，撇过头看着在落日余晖下被染上一层浅金色的云霞，“她不会出现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的性子了，可，正因为太了解，所以不会有过多的奢望。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白来一趟魈有些不甘，不过也只能忍了。未来阁主夫人任性？没事，阁主愿意宠。 可惜……有关于妴的线索又断了！ 许霂脸色阴沉的盯着白凡，“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齐拓等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白凡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许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顾九身边是为了什么。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对许岚的事抱有幻想。” 白凡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许霂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样就忍不住了？白凡冷哼一声，目露不屑。顾九要走，她没有办法阻止。可是，如果没有许霂搅局，顾九根本就不会想起那些事。说到底，都是许霂原因…… “白凡，你何时话变得这么多了。” 闻言，白凡和许霂一呆，两人循声看去。果然是那个人！ 只见，一个身影一步步从紫色天雷中走出。熟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顾九右手执剑映入两人眼帘。 满身鲜血淋漓，红的刺目，但这并不影响顾九的行动。她的身后是一条斑驳的红痕，在其离开后，悄然随着那紫色天雷一同消失。 “主人！” “顾九，我……” 又辩解又想关心顾九的白凡欲言又止，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的欣喜之色不言于表。但她很快平静下来，收拾好情绪，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突然的安静让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白凡抿了抿唇，抬眸一个劲儿的盯着顾九看。 “起来吧。” 顾九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在不远处顿住脚步。将剑扔给了许霂，许霂好眼色的起身，利落接住小心翼翼的收好。 捏了捏手中的符箓，似是想起了什么，顾九问道“巫族的异常，圣使大人可察觉到了。” 被这么一提醒，白凡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恢复了冷静，道“我以为，顾九你应该不会担心这些。”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在意巫族的死活了…… 顾九脸色怪异，语气淡淡，“我还没离开。” 白凡眸光一亮。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她们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多年以后，许霂只要回想起这一幕，就会忍不住感慨。 世间有种友谊，是顾九和白凡！哪怕经历了再多背叛和磨难…… 当然，这是后话。 “今晚准备一次月净祭祀。” “好。朱厌族那里……” “我去解决。” 顾九带着许霂离开了，剩白凡一个人站在原地。顾九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想到顾九手中的那枚符箓，白凡面朝紫色天雷消失的地方欣慰一笑。 三七之数，成了！ 抬起头仰望天空，有几颗明亮的星辰稀疏的洒落在苍穹。 顾九，你真的以为你离开巫术就完事儿了吗？太天真了！所谓渊源，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除非巫族和你有一方灭亡…… “主人？”许霂刚放下热水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入目的是黏满鲜血的中衣，从那一个个冒着热血的窟窿中，甚至可以看到模糊不清的皮肉和白骨。 “行了，你下去吧。” “……是。” 许霂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慌忙出了偏殿关好门。守在门外的许霂听着里面的水声忍不住想—— 顾九这个样子，真的还能举行月净祭祀么？ 他不明白，一开始的冰锥将顾九刺的遍体鳞伤。后面同样冲着顾九去的紫色天雷为什么一点也没有伤害顾九。 许霂的脑袋一片混乱，陷入了胡思乱想中。完全没有想到，顾九伤的那么重，没有人帮忙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处理好伤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顾九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倒在软塌上，所有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这样躺着不是不疼，只是她习惯了忍受疼痛，这种级别的疼就连她的都不会影响心情，更别说会不会限制行动。 何况已经涂了药。 夜幕降临。 此时，距巫族一千五百里外，一处密林中。站着三人，正是毕焱，虫婴和未战。 “族长！” 顾九欲寻的族仆匆匆赶来，刚要跪下行礼，却见未战挥了挥手。 “事情办的如何了？” 族仆将怀中的木匣子恭敬的呈到未战面前，背脊微微一曲。 “小的幸不辱命，还请族长过目。” 虫婴面色微变，蛊雕一族，极善食人。凡是接替族长之人，皆对人味特别敏感。 甚至，可根据血液判断来自哪种人。最厉害的，只需闻一闻或者看一眼人使用过的物品，便可推算出那物品是出自何族何人。 前提是必须食过万万人肉，万族中每一个族族人的一万块不同部位的肉熬练成的丹丸肉，才能称之为万万人肉。 但，数万年前，蛊雕族战败。沦落为巫族附属的族落，便不再有人食过万万人肉。族中之人对肉的天性日益模糊，历任族长却因为当年战败的那位与巫族签定了符契。无法更改蛊雕一族的现状，只能任其自生自灭。直到虫婴坐上了族长的位置…… “是血腥味……”虫婴喃喃自语。 他大致猜到了木匣子里，存放了何物。毕焱自然就也猜到了。 “未兄，可是……”毕焱虽说是少族长，却也比未战小不到多少。这样称呼并不算失礼。 未战摩挲着木匣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 “起儿已死，计划开始吧。宁家那边如何？” “未兄放心，宁家早就按我们的计划行动了。只等鱼儿上钩。”毕焱信心满满，连带着虫婴也附和点头。 “那人传来消息，顾九今晚将会离开巫族。身边只有一人，要不要动手？” 未战抬手，眼中充满了恨意，“再等等。顾九融合了完了所有花瓣，实力不可小觑。起儿被杀，估计巫族已经察觉到了觋男出了问题。巫族眼下盛极，但盛极必衰！ 有那个人在，巫族迟早会出问题。咱们只需要静静等着巫族露出破绽即可。” 几人正商讨着计策，四周突然明亮起来。原来，是月亮穿过了云层。皎洁的月光倾泻在片土地上。 换好祭祀服的顾九站在窗棂前，目光落在地面。月光浅浅的，朦胧不清。轻轻的叹息声响起，不动声色的抬起右手，捏住了左手手腕挂着的一团银白色的小球。 千蛛。她要带走。 “你留在这里。” 顾九漠然转身，抬手一道结界落在许霂身上。将主殿的大半地方笼罩在半透明的结界内。 “祭祀快开始了，不要走出结界。” 许霂冰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愧疚，微微弓身，“是。” 一声声鼓鸣声在祭坛响起，祭祀开始。顾九的一头长发被一根细长的朱红色布带束起。布带的两端垂落在雪白的祭祀服上。 柔和的月光下，顾九**着双足。迈着看似轻盈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祭坛。 “咚！！！” 一道浑厚的鼓鸣声后，在鼓声的余音回旋中，顾九站定。 就在鼓鸣声的余音快要消弭的时候。 “咚！！！” 又是一道浑厚的鼓鸣声。和以往一样。 鼓鸣声响起的这一刻，所有巫族中人，除了白凡和顾九，所有人全部齐齐跪下，包括那击鼓之人。 禹步后，顾九口中开始低声吟唱，动作以舞为主。 巫族所有跪下的人，几乎是在顾九吟唱出声的下一秒，一齐开口低声吟咏。 空气中，诡异的波动以顾九为中心，一圈圈紧密的散开。空气中的絮状暴戾物，接触到那诡异的波动后，全部在瞬间粉碎消失。 良久，顾九的动作变得慢了下来，口中的吟唱也随之停下。 “咚！” 一道鼓鸣声响起，在余音回旋中，站定的顾九循声看去，击鼓之人是匆匆赶到的周钰。 发现顾九在看自己，周钰也朝顾九看了一眼。 那一眼，不复梦中的温柔。似是冷却了下来，变得淡淡的。 第二十六章潇湘水云似玲珑（九） 这一幕何曾相似！顾九心中苦涩，可惜，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他的恨意，顾九早就感觉到了。 没办法，她是巫女。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瞒不过她。除了那个人…… “齐拓，你们可决定好了？” 顾九看着周钰，不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只要周钰有一丝纠结，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齐拓一干长老沉默，此事圣使大人已经一口定下，他们不好再多说什么。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当事人周钰投去。 白凡向前迈出一步，坚定道“决定好了。” 夜晚寂静的有些可怕，顾九轻轻抬起头望着远处如黛的山峰，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就好。” “恭送巫女大人。” 四周的巫族族人齐齐朝两人跪拜，人群中掺杂着小声的抽噎。万千族人中，并非没有真心看待顾九的人，如那朵寻常的白色小花妖、曾经与顾九浴血奋战的武者、巫师，还有齐拓。 只是，他们更多的会站在巫族的立场上。不会因为顾九一人而意气用事，他们，是一个族落！ 周钰的表情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那副淡淡的眼神，让一把年纪的大长老险些忍不住，想要揍人。 犯下大错，还有理了！？ 略微垂眸，顾九炽热的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一一扫过。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他们的想法，她都知道了。 “巫族众位，保重！” “顾九，周钰。就交给你了。” 目光在白凡身上一顿，顾九眼底的余温消散。点了点头，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雪白的祭祀服上隐隐泛红，白凡察觉到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巫女大人，你还会回来么？ 浑浊的双目注视着顾九手腕上的银白色小球，齐拓想起了很多。一时间，冒出一种想要让顾九留下的冲动。最终，却只有重重叹息一声。 银雪蜘蛛，已经醒了。 一阵凉风拂过，吹起了顾九的衣摆和束发的布带。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透出一股萧瑟孤寂的味道。 巫族，她不会回来了。 顾九默默地在心中回答道。几缕碎发被风吹的起起落落，痒痒的，抬手将碎发顺到耳后。顾九想回头看一眼，哪怕再看一眼那祭坛也好。 可是…… 理智告诉她，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顾九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没有哭。哭不能帮她解决眼下的问题，白凡不告诉她答案，她就自己去寻找。她并不甘心做一个糊涂鬼，她要明明白白的活着。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主人。” 见顾九回来，许霂迎了上去恭敬朝顾九行了一礼。结界在鼓声消失后，便自行化作碎片融入天地间了。 “休息一下，明日卯时一刻出发，前往北齐京都。” “是。” 另一边，一处离主殿较远的偏殿内，白凡拿出一只小鼎放在周钰面前。 “这是收集灵气用的。” “圣使大人就让我一个人去？”周钰痴迷地看着眼前清冷的女子，讽刺一笑。 皱了皱眉，白凡心中不悦，但面上没有露出来。 “我会派人护你周全，你和顾九的恩怨暂时先放下来，把巫族所需的灵气集齐后……” “大人这是要监视我！？”周钰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漠了下来，痴迷一扫而空。 “将功补过……周钰，身为巫族之人，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尽管不情愿，有些事还是得做。”最后一句话，白凡说得咬牙切齿。 “我想，觋男的你应该明白……” “那顾九呢？！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周钰的脸上，有了怒意。 “她自小就不养在族内，流浪在外……” 周钰冷哼一声，不愿再听白凡多言，朗声道“明日卯时一刻，我会准时到结界内边缘和顾九等人离开。圣使大人，告辞。” 周钰一走整个偏殿安静下来，独自一人的白凡眼神蓦地冰冷。 周钰…… 这一夜，许多人都辗转难眠。 翌日，天还没亮。顾九便带着许霂向北而去。等在结界边缘内的周钰对着赶到的顾九点头示意，其背上背的剑，与许霂的如出一辙。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很快就将目光移开。 此时距卯时还有一刻钟。一袭黑色劲装的顾九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脚下，警惕起来。抬头一看，刚刚还挂在苍穹的月亮，现在被层层云雾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远处，是巫族巡逻的武士。多看了周钰一眼，顾九漠然道“周钰，就你一个人。” 周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顾九接着嘟囔。 “算了。” 然后，在周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挥手在结界上打开了一道裂缝。 “走。” 顾九没有犹豫，第一个走出了结界。其身后的两人再次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一前一后出了结界。 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常人需要点一盏灯笼才能看得清视线，与常人不同，不用借助灯光顾九等人也能看得清。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走在林间小道上，树叶时不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林间的鸟叫在夜里格外响亮。 几人刚走了没几步，顿时狂风大作。整个空间突然变得压抑起来，沉闷无比让人心烦意乱。 “沙沙沙沙——” 千千万万的雨丝满天飘落，树叶如在水中般起起伏伏，听着细密的雨声，顾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沉闷被雨丝冲刷的一干二净。 顾九像个小孩子一般，伸出干净的手指，让点点雨水打湿手掌。 好凉！ 倒吸了一口凉气，任由小雨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刻，顾九仿佛融入到了天地之中。是参天大树中繁茂的一棵，是漫山遍野小草中不起眼的一株。 其身后的许霂和周钰各撑起了一把伞，在这连绵的雨幕里，静静的看着顾九，仿佛置身世外。 山间腾起了一片不浓不淡的水汽，烟雾朦胧。 顾九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她记得记忆中曾有那么一个人，说他喜欢极了夏天的雨。他羡慕她所在的城市，因为他有幸在那里停留，那里的雨…… 让他觉得很舒服。 可是啊！ 那个人后来走丢了。 再也没回来过…… 因为那个人，她也喜欢上了自己万般嫌弃的家乡。对雨的怜爱，变成了执念。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顾九内心的坚强随着这场雨的到来，蓦然间崩溃。 她想家了…… 她想回家！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对许霂的承诺、白凡的承诺、还有九幽阁和顾家……这些烦人的琐事加在一起压垮了她。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莫名其妙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从投胎到长大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精力，被训练成为杀手几乎磨掉了她大半的人性。 她真的很累很累。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雨水从这一具快要腐朽的躯壳，浇灌进了顾九的内心。 一颗快要坚硬如铁的心。 颤抖的打出一道结界，顾九再也忍不住瘫坐在沾了泥点的湿草上，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在衣襟上，抱紧膝盖，顾九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让她歇一歇，一会儿就好，哪怕是一小会儿…… “嗒。嗒。”脚尖踩在水洼的声音轻轻响起。 一行黑衣人快速穿过树林，他们的任务，是拦住巫女，杀掉许霂！ “许霂……”周钰有些不耐烦，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再等等。”许霂平静的开口。 两人衣袂飘飘，不见有半点打湿之处，一道结界把两人护在其内，隔绝了雨水。 “嗒。嗒。” 又是一行黑衣人快速朝顾九等人的方向略去，他们的任务，是击杀顾九！ 第二十七章潇湘水云似玲珑（十） 此时，已是卯时。 白凡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怒容，巡逻的武士整齐的一排跪在白凡面前。 很好——顾九，你居然放我鸽子！ “圣使大人，这……”本该跟随周钰的其中一人，看向白凡。 “告诉齐拓，巫族全权由他负责。顾九那边……我亲自去追。”白凡攥紧了拳头，挥手在结界上打开了一道裂缝。 “是。” 处在伤怀中的顾九极其敏感，地表细微的颤抖使她猛地睁开眼睛，拔出腰间的软剑，雨水滴在锋利的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骑兵！ “聒噪！” 顾九挥手撤了结界，下一秒四周涌出了大量的黑衣人，将顾九三人团团围住。其中一部分黑衣人，全身环绕着一道薄薄的灰气，很显然，是冲着许霂来的。 许霂面色阴沉，没想到，许家的死侍来的这么快。 “锵——” 许霂拔出剑，目光在众死侍上一闪而过，像是在看一具具尸体一样。 一道如毒蛇般阴翳的目光落在顾九身上，顾九似是有所察觉，豪不怯场的与那人对视。 两拨人都没有丝毫废话，直接朝自己目标杀去。 顾九瞳孔泛红，挥剑迎了上去，魅影无踪，身影一闪就是一具热乎的死尸。一时间，血溅五步。双方出手都很迅速，但，这是雨天，再快的手法也会有破绽！ “叮——” 有人的武器被打落，不待那人去捡，一个头颅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上。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雨水，铺满了血腥味。 “铛！” 顾九的软剑被铁钳卡住，剑身弯曲成了u型。 是他，那个之前盯着自己的人！ 眼见无数利器越逼越近，不得已，顾九放弃了软剑，脚尖轻轻一点，翻身而上落在那人身后。玉掌一翻，一枚雕花玉针从袖子里划出，夹在顾九指间。 残影一晃，顾九一掌拍在那人的背后，嵌入肺部。一脚踢在那人背后，拔出了玉针。 伶俐的一转身，玉针被拍进了正欲偷袭之人的侧颈，操控着一根蛛丝将玉针拔出，顾九有些兴奋。 她好像摸索到了什么。 飞身上树，绑着玉针的蛛丝在众多黑衣人中穿梭，一具又一具死尸倒下。 顾九这边开始了清场！ 反观许霂那边就麻烦多了，两方人僵持不下。一丝丝灵力朝顾九聚拢而来，十几道蛛丝从顾九的手腕飞出，穿过了部分死侍的身体，其身上的灰气一散而空。 “许霂，尽快解决。” “是。” 收回了蛛丝，顾九在死尸中找回了自己的软剑。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从密林中走出，将顾九团团围住，在顾九面前主动散开一条仅通一人半的小道。一位锦衣打扮的不阴不阳之人，站在小道后面一辆马车旁的椅子前。 “罪臣顾九，奉旨伏诛！” 顾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自己呵斥的宦官。 这小太监谁呀？ 可真有意思。 对方的架子拿捏的极大，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笑不说，还两手空空，居然连把拂尘都没拿。齐武帝身边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在皇宫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大胆！区区罪臣也敢藐视朝廷！”小太监有些气急，暗道，这人胆儿可真肥。想了想又道“还不上前伏诛！？” 顾九根本没有搭理他，悠然自得的看向许霂那边，嗯，死侍差不多都清理干净了。 嘿~今个儿还真是撞了邪了！ 见那人对自己的话仿若未闻，小太监的脸一黑，面子有些挂不住，忍不住看了看四周。 还好没人笑他！今日他戚公公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骑兵虽然都是糙汉子，性子直。但一些该懂的弯弯绕绕还是懂的。眼前这位狼狈的女子杀气正盛，他们猜测着其身份，自然也就没有多余心思去笑话戚公公。 “顾九！” 熟悉的声音让顾九愣了愣，循声看去，紫色的身影清晰的映入眼帘。 她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咱家见过巫族圣使。” 戚公公郁闷了，怎么这罪臣和巫族圣使认识！ 白凡奇怪的看着戚公公，“北齐这是要做什么？” 戚公公换了一副谄媚的脸色，“回圣使，咱家奉命前来捉拿在逃的罪臣顾九。” “她犯了什么罪？” “刺杀先皇、国师。” 解决完死侍的许霂闻言不由得看向顾九。如果他没记错，先皇齐景帝死于元延三十一年，那时的顾九应该…… 才七岁！ 时隔多年，顾家因此事被牵连，弑帝之人居然也找到了。 齐武帝不简单啊！ “废话少说，既然来了，你们就把命留在这儿吧！” 顾九上前一步，利剑一挥，整个运起轻功，飞身而去。 他们，只是凡人…… 白凡摇了摇头，不知道顾九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说起来，她还没问清楚北齐的人是如何知道顾在这里的。 垂下眼帘，白凡的眸底布满了阴霾。 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四周的骑兵化作一抹轻烟消失不见。在顾九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人。来人一袭白衣，披着白底金边斗篷，雨水在离他三寸之外化作水汽飘然而去。 顾九心生警惕，将利剑架到对方脖子上，眼神森然。 “说，你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身披斗篷之人没有回答，抬手一指天空，一道惊雷幻化而生。雨幕一顿，千千万万个水珠齐齐凝固，在空中一动不动。 诡异的一幕，让顾九心惊。猛地回头一看，白凡他们居然不见了！ 就连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 就在这时，空中凝固的水珠全部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顾九的目光随着水珠而移动，最后落在了一只如玉的指尖。 瞳孔一缩，缓缓的收回了剑。顾九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气度不凡、道骨仙风，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被帽沿挡住的脸上，嘴角微微一勾。 识破了自己的幻术…… 真的是她！ 她还小，过几日再来寻她。 打定主意，身披斗篷之人捏着一滴水珠，转身离开。 “顾九，你怎么了？”白凡伸出手，在顾九眼前晃了晃。 “没怎么。”顾九看向一旁的许霂和周钰，又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白凡，若有所思。 不是紫色…… 刚刚…… 余光扫过水洼，顾九浑身一僵，思绪大乱。水洼中的女子头发和衣服没有半点湿了的痕迹，衣摆平整的诡异。 只有手中的软剑还在。 方才的一幕幕，是幻觉么？ 树林中，几道身影一闪而过。顾九落在最后，这一路她一直观察着前面三人。对方没有任何破绽，所有一举一动合理的几乎让她抓狂！ 她开始不确定，身披斗篷之人到底有没有真实出现过，还是说，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都是幻觉？ 第二十八章潇湘水云似玲珑（十一） 北齐皇宫 齐武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国师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沉默良久，才道“巫族，当真如你所言？” “臣，不敢有半点欺瞒皇上。” “国师一路辛苦，回去歇息吧！”言罢，齐武帝却先行起身离开了。 “臣——恭送皇上。” 夜里的月亮格外明亮，齐武帝一个人站在凉亭里，忍不住一声叹息。巫族附属于北齐几十年了，现在要一飞冲天了么？ 巫族若是脱离了北齐，有些人就该不安分了！ “曹升。” “奴婢在。” “传朕旨意，……” 浅浅的月光洒满大地，所有的线条都变得柔和唯美，高楼低阁玉阑干，像是画卷中的水墨画，或深或浅，或浓或淡。 “到北齐了。”高楼之上，顾九一行人齐齐站在一处。 高处不胜寒，夜里凉风正盛。四人的发梢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他们的命运一样。 “顾九，你打算如何？” “白凡，我想回一趟顾家。” “嗯。” 许霂没有半点犹豫，“主人，我随你一起去。” “明日，云歌酒楼。” “好。” 顾九和许霂蓦地消失，连残影都不剩。周钰看着白凡，目光似是厌恶。 “你怎么也来了？” “顾九开始怀疑我们了。”白凡答非所问。 “你打算瞒她多久？”周钰的目光落在远处，天空中的月亮遥不可及。 “一辈子。” “那你可真够狠的！” “没有你狠，你不也瞒着许霂吗？” “顾九才是最狠的，她会成为未来全天下最狠的人！” 顿了顿，周钰褪去了伪装，看向白凡，眼神充满了宠溺“你说我们能瞒一辈子吗？” “不知道，但我会尽力而为。”白凡的眼神褪去了冰冷，变得柔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周钰。 “那日……你如何了。” “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日，你怕吗？” “有你在，我不怕。”周钰一扫往日的阴霾，眉宇间的英气，让白凡看愣了神。 …… “主人！”许霂连忙一把把顾九抱住。 他们的脚下，是如大海般波涛汹涌的灰气。絮状暴戾物，凝成了大片大片的蛛网。 “让我下去看看。”顾九奋力的挣扎，许霂紧紧的抱住顾九，眼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这一刻，他不是没有私心，他的计划已经开始，顾九绝对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 “轰——” 顾九怔住了，她转过头，就那样看着许霂还没收回的手掌，整个人都黯然了下来。 “你……你在干什么？” “主人，顾家不值得……” 许霂后面说的什么，顾九根本听不清。那冰冷的面庞，让顾九恍惚间想起了前世临死前的主治医师。 没有任何情感的告诉你不值得…… 往后移了移，她想远离眼前这个人。没成想不但没有远离，反而被许霂搂的更紧。 牢牢地把人圈禁在怀，许霂明显的感觉到顾九全身僵硬，他皱了皱眉以为顾九还想下去。 忍不住强硬道“顾九，你冷静点！” 抱了一会儿，胸口一片温热，许霂突然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原来是顾九哭了。 许霂郁闷了，明明哭的是顾九。他咋就那么难受呢？！ 他又没有欺负顾九，他只是拦着不让顾九受伤，真的，他发誓！ “轰——”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要下雨了？ 许霂也顾不上顾九的情绪了，抱起人就往一旁的空屋子里飞身而去。屋子里的灰尘很厚，看样子很长时间都没人住了，应该是因为顾家犯了事吧！ “轰隆隆——” 一道闪电张牙舞爪的划过。紧接着大雨密密的落下，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屋檐上，打落在树叶上，打落在石路上，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许霂失神的望着窗外，脑海里全是巫族古枫树下顾九一脸漠然的样子，和顾九刚刚哭时的样子。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霂，放开。” 闷闷的声音响起，许霂回过神，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抿了抿唇，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再次看向窗外，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许霂，放开。许霂。” 就不放。 又过了一会儿。 “许霂。许霂？”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 良久，雨停了。许霂偷偷看了顾九一眼，呼吸很平稳。 她睡着了？ 印象中，顾九一直是个冰冷的女人。许霂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顾九有、白凡有，就连周钰都有。 他，也有。 许霂心中一直有个奇异的念头，尽管被他压下多次，却越来越清晰 他在顾九心中，与别人不一样。 “顾九……” 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人。许霂狠下心，伸出手指在顾九眉心一点。 “顾九……”许霂的声音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你到底……” “都经历了什么……” 顾九的大多数记忆都被她自己选择性的封印了，许霂只能看见一些断断续续的残影。 如果要破开封印，就必须…… “等等，这个封印为什么这么眼熟！” 许霂布下结界，他控制方面的造诣并不比顾九差。许霂闭上眼睛带着一股决绝，伸出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就在许霂闭上眼睛的瞬间，他怀中的顾九蓦地睁开了眼睛，她瞳孔里的血红诡异蔓延到整个瞳眸。 妖冶的红色瞳眸和眼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十分骇人。 许霂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了异样，抬起顾九的下巴，透过对方的瞳眸，他能看到，自己的瞳眸也是妖冶的红色。 柔软的感触让许霂清醒了过来，他在干什么？他居然亲了顾九！ “啪！”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自己的脸上。许霂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混账过！他得让自己清醒清醒。 “我会负责的。”许霂一本正经的说道。 “真的？”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许霂循声看去，只见顾九原本空洞的血色眼眸充满了灵动。 她醒了！！！ 场面一度尴尬，许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总不能说主人，抱歉，我亲了你…… 不对，应该是抱歉，主人，我不该亲你…… 许霂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说，唇就被顾九亲吻了。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血红的眼眸。 此时，顾九还在许霂怀里。许霂的身体有一刹那紧绷，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两只手紧紧抱着顾九，掌握了主动权。 ……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九给许霂揉着脸，许霂别过眼不敢看顾九。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被你的巴掌惊醒的。” …… “我会负责的。”许霂坚定的看着顾九。 “其实你可以不用……” 顾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搂在了怀里。 “不行，你我有了肌肤之亲，你就是我的了。” 顾九心中一阵悸动，抬头看着许霂的脸庞，“好，那我也会负责。” 说完，顾九便想要自己坐好，却发现自己挣脱不开，她疑惑不解的看着许霂的眼睛。 许霂的喉结动了动“天色还早，再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这种感觉很好。” 顾九没有回答，整个人往许霂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假寐。 第二十九章潇湘水云似玲珑（终） 许霂抱着顾九的力道加深了几分，直恨不得把顾九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两个人刚刚才捅破隔在中间的窗户纸，许霂却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娶回家。没有想到，顾九也有异纹，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今天略带疯狂的举动都是因为这双眼睛。 察觉到异纹带来的副作用，许霂有些后怕，会不会还有人也有异纹？ 如果有，那他就杀了那个人！ 这样，顾九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淡淡的女儿香安抚了他那颗躁动的心，许霂深吸了一口气，把下巴放在顾九的肩膀，坏笑着朝顾九的脖子吹了一口热气。 顾九睁开眼睛，别过头和许霂的脸挨在了一起。 “怎么了？” “我想咬一口你。” “……” 顾九有些无语，蹭了蹭许霂的脸颊，轻声道“别闹。” 一口，就一口，也不行吗？ 许霂在心里嘀咕着。很奇怪，顾九居然能听到许霂心里想的什么了。 点了点许霂的下巴，顾九起了挑逗的心思，指着自己的脸，说“是想咬这里？”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还是这里？” 最后，又微微扯开衣领，指了指自己的锁骨，“还是……唔。” 顾九没有任何意外，一双妖冶的瞳眸笑眯眯的看着许霂的眼睛。落在许霂眼里，简直像坠落在了蜜罐里，无法自拔。 他单手扣着顾九的后脑勺，尽情享用送上门的午餐…… “颜颜，”许霂满足的抱着顾九询问道，“我叫你颜颜好不好？” “好。” “颜颜。” “嗯？” “颜颜。” “我在。” “颜颜……” 顾九掰开许霂的一只手掌，把自己的手放在许霂的手心里。 “我在。” 许霂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五指收紧把某人的手握在手心。 “颜颜，怎么办，你这样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如果有一天，有人把你抢走了怎么办？”许霂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就杀了那个人。” “颜颜……”许霂在顾九的脸上小啄了一口，“颜颜，我的脸好疼。” “噗嗤—那我再给你揉揉。”顾九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亲亲，像我刚才那样。” 顾九好笑的在许霂的一边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这下不疼了吧。” “再亲一下。” “刚刚不是亲了吗？” “不行，就得再亲一下。” “许霂，不许耍无赖。” “那你给我揉揉。”既然不能亲，那就折中。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太过了，不然会把眼前的人儿吓跑。 顾九揉着揉着，眼睛不自觉的就往许霂眼睛上瞟。 许霂被看得不自在，抓住顾九的手，极尽魅惑的说道“颜颜，看我的眼睛。” “好看么？” “嗯。” 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瞳眸里映出对方的脸颊。顾九呆呆的看着许霂的瞳眸。 许霂真的很好看！是她喜欢的类型。 炽热的视线胶着着，许霂被看的浑身发热，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败下阵来，一把把顾九抱了个满怀。 “颜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疯的。”许霂的声音有些嘶哑。重重的呼吸声和强有力的心跳，听得顾九脸上发烫。 “不是你让我看的么？”顾九回抱住许霂，声音闷闷的。 “那也不准看，除非……” “除非什么？” “我们洞房。” 乌云渐渐散去，清晨的寒风吹在两人身上，两人都没有觉得冷。 “天快亮了。” 闻言，许霂抱的更紧了，甚至抬手扯散了顾九绑头发的带子。揉了揉顾九干燥的头发，许霂将鼻子埋在顾九的头发里贪婪的嗅了嗅。 顾九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只有用力抱住许霂。 许霂得逞似的一笑，越加放肆起来。 “许霂，放开。”这回换顾九受不了了。 “我不。” “许霂……唔。”许霂温柔的看着顾九，眼睛里仿佛能掐出水来。 这次，与之前的吻都不一样。顾九全身发软，唇齿间都被某人尝了个遍。眼看天色都要大亮了，顾九急的在许霂腰间一掐。 谁知道，这一掐，似乎触动了许霂某根神经，根本不放过顾九，反而愈吻愈深。 吓得顾九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又刺激了许霂…… “颜颜……”看着顾九红润的嘴唇，许霂眼眸一亮。 落在顾九眼里，简直跟恶狼看见了肉没什么区别，想也不想的就往后靠。 许霂哪里肯？一把就把顾九捞回了怀里。低头看着顾九，吃完了还不忘揩油的许霂半开玩笑的说道“颜颜，我还想亲亲你。” 顾九心底一横，揪起许霂的耳朵，问道“还想？” “嘶~”许霂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改口，“不想了不想了。” 握住揪着自己耳朵的那只手，许霂的眼神深邃了起来，闪过一抹心疼，顾九的手根本没有把他揪疼，刚刚都是他装的。 顾九现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颜颜，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 “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偷偷的洒落在屋子里的木板上，呈现出一块浅浅的金色形状。 顾九站在许霂对面，抬手为其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 “颜颜。”许霂抓住顾九的手，轻轻的抱了一下眼前的人，很快就松开了。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顾九调皮的歪了歪头挥手打出了几道复杂的巫术，两人眼中的妖冶血红色消退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黑色瞳眸。 两张白皙的脸上恢复了不同程度的冰冷，气质与刚刚天差地别。 “走吧。” 顾九转身朝外面走去，但她的步伐却是猛地一顿，因为她的手腕，被许霂死死的握住。 “颜颜。”许霂用力一拽，将人抱在怀中，那双冰冷的黑眸紧紧的盯着顾九的眼睛，“你还是我的颜颜，对吗？” 顾九低下头，把许霂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许霂的眼眸一黯，正想着要不要强行恢复血色瞳眸，就见顾九把她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似曾相识的一幕，许霂紧紧的把顾九的手握住。 “我还是你的颜颜。” 顾九语气坚定的说道。一抬起头，眼中的冰冷荡然无存。 “走吧。” “嗯。” …… 此时，云歌酒楼中，奚雨珑正坐在贵妃椅上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她的右手手腕，有一枚黑色的繁复图案，不过并不清晰。 昨晚梦里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奚姑娘，有人要见你。”外面传来奴仆的声音。 奚雨珑正烦着，闻言想也不想就道“不见。” 外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奚雨珑睁开眼睛。一个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吓了奚雨珑一跳。 “你就是奚雨珑，奚姑娘吧。” 奚雨珑淡定的起身，面向来人站定，眼前，是两个黑衣女子。其中一个，一直盯着她手腕上的黑色图案瞧。另一个，则神色冰冷的打量四周。 不动声色的拉下衣袖，奚雨珑微微一笑，看着来人，“二位来此作何？” “听说，你是巫女？” “噗——” 奚雨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你们是……” “就这点儿本事也敢自称巫女？”神色冰冷的女子，讽刺的拔出剑。 “巫印是假的，应该是人为种上去的。”一直盯着巫印瞧的女子肯定的开口道。 “不可能！”奚雨珑再次吐出一口血。她就是巫女，巫女的巫印怎么可能会有假！她们在骗人！她们骗人！ “白凡，出手吧。”隐藏在暗处的顾九，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她身旁的白凡点了点头。 “咚……咚。” 两名黑衣女子齐齐被打晕，栽倒在地。 “你们又是……” 奚雨珑想问话顿住，她看着随后走出的男子，目光全部落在周钰身上。 “是你？” 周钰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奚雨珑，他也没想到冒充巫女的人居然是她。 那日掉了帕子的女子…… 他们认识？房间里的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沉吟少许，周钰问道“你……一直叫奚雨珑么？” “我……”奚雨珑虚弱的摇了摇头。 一道破空声响起，奚雨珑的身体，被一只暗箭刺穿，软软的倒在地上。 “不，她曾经叫周玲。” 后记 《异纹》到这里并没有完结，只是千尘回头一看，发现这篇劣文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象中的标准。 言辞之间，有不当之处，亦有幼稚可笑。千尘不是一个能坚持的人，耽误了这个故事。有时章节与章节之间很无厘头，千尘表示抱歉！ 人生不能重来，但作品可以。 《异纹》将会重写，当然，改动是不可避免的，故事情节大致不变。 还是那句话，此文仅供娱人娱己。 一年之后，我们《异纹》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